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识了。傅知越不是学医的,但想也知道,能让从死神手里抢了那么多人回来的老医生用上了求生意识这个词,情况就已经严重到了快要无法挽回的程度。可温楚淮哪里还有什么求生意识。他挣扎了三十多年了。傅知越额头抵在玻璃上,像是这样就能穿过这层阻碍,陪在温楚淮身边。温楚淮对傅知越说,傅知越,你让我走吧。可傅知越也想对温楚淮说,温楚淮,你带我一起走吧。他顺风顺水了三十年,如今为他撑船的人要离他而去了。温楚淮傅知越轻轻唤着他的名字,你傅知越想说,你醒过来好不好。话到嘴边,傅知越又咽下去了。那一瞬间傅知越甚至冒出来一个念头这样的结果,对温楚淮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不用再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希望的实验,不用在外界的压力和自己的学术坚持之间挣扎。也不用面对一对赌徒一样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他埋下的地雷。尽管傅知越觉得,温楚淮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应该就这么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他那么优秀,那么耀眼,医学史上留名的人物。他光辉的一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这么仓促落幕了。哥傅知越轻声昵喃,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太累了啊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守着你傅知越哽咽了,你要是你要是歇够了,想醒过来了你就醒过来醒过来,我们去骑马去赶海我们之前的工作都太忙了忙的没有时间过二人世界。我我早就应该带你一起去国外领证的你要是你要是太累了,不想醒了你就好好睡傅知越努力扬起一抹笑容,你等我查完恒生那边的事,我就去陪你反正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带你回家杀伐决断的首席律师,第一次在外面像个无助的孩子。他隔空,望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温楚淮。沈曼柔病最重的时候,是温楚淮陪着去治病的,傅知越不知道。这是傅知越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原来一个人的生命,真的不过是一堆数据。到了后半夜,姜修远来找过傅知越一次。他带了一点食堂里打来的饭,饭盒包在塑料袋里,随手递给垂着脑袋的傅知越给。傅知越抬头。姜修远挑眉,拿着,我们医院里可没你们cbd附近那些精致的餐点,凑合对付对付得了。谢谢啊傅知越哑着嗓子接过来,却没有打开,只放在一边。姜修远在他面前站了一会,终于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了,手里拿了两根棉棒,递给傅知越一根。全做抽烟。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傅知越打破了死寂,实验室那边还好吗?姜修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嗯,已经把真正的实验数据发到副主任的邮箱了,但是副主任也不熟悉这个课题,很多数据他也不是太明白,可能要花点时间跟他解释。这次谢谢你啊,姜修远手肘撑在双膝上,抬头望着走廊对面的被拉长的影子,法律上的事情,我们都不懂。其实你们不应该谢我,傅知越说,你们院长,一心就想和长林达成合作,签合同这种事情,一点都没问过我。是温楚淮是我哥,觉得你跟长林医药的人谈合作的时候不太对劲,所以打电话让我来看看合同。傅知越用牙挫了搓棉棒的木棍那头,但是我确实没想到,你会那个时候去找院长,如果如果没有像这样恰好被温楚淮撞到,或许温楚淮不会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成了眼下这副样子。可是从姜修远的视角来说,他也不知道温楚淮会这么快找到院长办公室来,想不到温楚淮会听到那些话。他不能让医院真的跟长林签了这份合同,但也不能当着温楚淮的面,直接戳破之前跟温楚淮讲的都是假的。那个关头的姜修远,只能去找院长。那是姜修远所能争取到的最后回转的余地了。傅知越当然知道。所以谁都怨不得。好像每个人都在很努力地活着,很努力地做事,可阴差阳错,到最后,还是一团糟。手机在掌心里震了一下。傅知越一怔,反应过来那不是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