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那唯一的一个很幸运?不是。温楚淮笑着笑着,眼底就变得波光粼粼的,唯一没查出来的那一个,患的是胰腺癌。傅知越瞳孔都放大了。胰腺癌是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恶性程度极高,但早期又几乎没有什么症状,偏偏发展速度又很快,一旦查出来,基本上就离死期不远了。对,你没想错,没过一个月,她就因为胰腺癌去世了。温楚淮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就像那个从朝气蓬勃到日薄西山的生命一样。傅知越懵了。去世了没过一个月,就去世了。沈曼柔的学生,都是佼佼者,都是千军万马里闯上岸的天之骄子,是未来扛鼎的人物啊。可还没毕业,就这么匆匆地走了。余下的,也无一例外,病痛缠身,死神的镰刀时时刻刻悬在头顶。温楚淮的声音有点像上个世纪的留声机,带着岁月摩擦过的沙哑,给画面蒙上一层朦胧的姜黄色的光影。光影里沈曼柔挨个摸过了每个学生的后脑,还是轻声细语的,好好治病,学校那边,我会帮你们申请休学,等你们治好了病,回来继续跟别的老师做研究。被她摸过头的女孩落了泪,沈老师,那你怎么办沈老师我们舍不得你好了,都忘了?生病的人要保持心情愉悦,才能康复得更好。沈曼柔一一望过自己的那些学生。有刚进入大学的,也有快要博士毕业的。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只是该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本来以为我能让你们顺顺利利毕业的。老师跟老师没关系,一定是实验室内部管理出了问题。温楚淮突然不继续说下去了。就像正激越的鼓点戛然而止,击鼓的人收势突然,伤了自己。听鼓的人意犹未尽,一颗心悬而未决。所以真的是实验室内部的管理出了问题?实验室九个人,六个人肿瘤,一个是最难治愈的胰腺癌。还有两个,甚至是变异的癌症。傅知越如今终于明白了,卫河正当年说的那句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外能这么百发百中。温楚淮合上眼睛,傅知越看不见他眼睛里的情绪,却能看见他的睫毛湿淋淋的。所以你不让我接触他们傅知越声带抖得厉害,是怕我去找他们,再勾起他们的伤心事?傅知越说:可是可是他们现在也都去世了温楚淮静了静。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全都是,全都去世了。最后的两个,也在温楚淮消失的这三年里,抱憾离去了。唯一幸存下来的,居然只有温楚淮。哥,他们到死都没能等来一个公道是不是他?傅知越咬牙,那个实验室,是龚成德在管对吧?!否则这么恶性的事件,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不了了之?!象牙塔,不过是表象罢了。塔里面是什么样吃人的景象,外面的人看不到。只知道有人走进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出来。他们成了这座塔的养料。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奉献者跪在塔下含冤九泉无人悼念?!凭什么剥削者高居塔尖坐享其成名利双收?!傅知越几乎是从被子里跳出来。他无头苍蝇一样在卧室里转了几圈,突然抓起扔在桌上的车钥匙冲向门外。温楚淮拽住他,才发现傅知越眼底全是红血丝。密密麻麻缠住了乌黑的眼球。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干什么去?我要去找他要个公道!傅知越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恨不得连车都不开了,直接空降到龚成德面前,质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偏偏拉着他的人是温楚淮。温楚淮现在一点重力都经不得。所以他只能僵在原地,被温楚淮拽住的手臂一动不敢动,身子却还是往外冲的。哥你放开我!放你干什么去?放你去送死?!温楚淮也发了脾气。他一把把傅知越拽回来,话还没说,巴掌就落在傅知越脸上。只不过力道不大。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都下定决心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性格。三年后经过打磨的傅知越都这么冲动,换做三年前的傅知越,十个温楚淮估计都拦不住。龚成德是你说动就能动的?!可是没什么可是的。温楚淮没忍住闷咳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