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一直目送李桢一行人彻底走远,才面无表情转身,继续去镇上买鸡。只是此刻心情,与方才刚来时已大不相同。皇帝让他去西南平叛,而且是不得不去,意图十分明显。想必他一直以来把控雍并两州,加上此前不断抗旨,令对方生出了杀意。此次无论平叛是否成功,他恐怕……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如此,还要把身份的事告诉妻子吗?若对方被他牵连,若对方知道他死后伤心……裴椹握了握腰间的刀,心情一阵沉重。午后,他拎着两只小母鸡回到小院时,李禅秀刚好起床,到厨房烧饭。裴椹见状,忙快步上前阻拦,皱眉道:“你病还没好,别出来吹风,我去做饭就行。”李禅秀浅笑:“不妨事,已经好很多了。”说完看到他手中拎的母鸡,又道:“你去镇上了?”裴椹点了点头,望着他苍白病容,轻声说:“中午炖鸡汤,胡郎中说这个补。”李禅秀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看他忙碌,心中一直沉沉。想到后日就要离开,他仍不知该用什么借口跟对方说。背对着他的裴椹同样心事沉沉,一刀一刀剁着鸡,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一时静默,厨房内只有剁鸡切菜,烧火的声音。等饭做好,两人一起坐在桌旁用饭,仍是各自沉默。偶尔开口说一句缓和气氛的话,又好像很尴尬,还不如不说。吃完饭后,裴椹开始洗碗。李禅秀也没离开,想帮忙,却被裴椹拦着,便在旁默默看着。一时,两人都无言。终于,等回到卧房,两人都知不能再拖下去。裴椹望着李禅秀,几番斟酌,终于开口:“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李禅秀几乎同时开口,随即两人都愣住。李禅秀笑了笑,很快道:“你先说吧。”裴椹点头,没有推辞。李桢给的时间很紧迫,明天出发,今天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处理。他斟酌良久,终究还是没说出身份的事,犹豫撒谎道:“之前收宣平钱的事,我跟杨元说了,他说把钱赔回去就没事。只是这样一来,家中便没什么钱了,加上军中有士兵穷困,我还借了些钱给他们,就更捉襟见肘。刚才我看了下,米缸也快没米了,之前钱校尉说贩皮子赚钱,我想趁这几日休沐,先离开段时日,去贩些皮子补贴家用。”李禅秀闻言微怔,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但,他定了定神,忽然顺着对方的理由,垂眸道:“这样啊,如此,也是我的过错。”说完不等裴椹开口否认,他就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对了,先前你不是知道,我有个表哥来过?今天我听说我娘家还有人在,他们前段时间有幸被赦免,又通过我表哥知道我在这,想来看我。他们如今住在附近县城,既然这样,我想我刚好可以去看他们,若是他们宽裕,也可先向他们借些钱米度日。”第89章“你看如何?”李禅秀说完,又小心看裴椹一眼,斟酌问。忽然冒出来个娘家,他不知道裴二会不会信,但左右……裴二方才那话也说不通。眼下胡人虽然被打退,但随时可能再纠结大军来攻,陈将军怎可能让裴二休沐太长时间,还有功夫去贩皮子?他不知道裴二离开家要干什么,兴许是接了什么秘密任务,不能透露。总之,对方刚才那话很大可能是哄骗他。正好他一时寻不到借口,就也顺着对方的话编了。何况他不久前确实冒出一个表哥来,如今再忽然冒出个娘家,也……不会太突兀吧?李禅秀微垂着浓长纤睫,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哄住裴二。裴椹闻言也微怔,妻子还有娘家人?沈太医一家不是除了女儿沈秀,其他人都在流放前就死了?即便有,也只可能是被牵连的旁支。既是旁支,又怎会管沈秀死活?何况他妻子很可能不是沈秀,就更不太可能去见沈秀的娘家人。如此,很大可能是妻子的真正娘家人寻来了,而不是沈家人。至于顾衡……估计妻子只是拿他当借口。裴椹微松一口气,虽然妻子的话有假的成分,但他又何尝没哄骗对方?尤其他还拿“收宣平的钱”当借口,让妻子心中愧疚……这般一想,本就心中有些虚的他,更不好戳破什么。加上梁王世子就在雍州,虽然对方已经离开永丰镇,但万一暗中留有人手……他实在不能放心。如此一来,妻子暂时离开永丰,去所谓的娘家,反倒安全些。而且也就这几日,等张伯谦张大人重回雍州任郡守,就可帮他护着妻子一二。张大人是他爷爷提拔的门生,此前一直坐镇雍州,是自己人。只是他仍免不了担心,斟酌一下,道:“原来你娘家还有人在,既然他们来了,我不好不见,他们现在在哪个县?要是近的话,不如我陪你去……不,还是我去接他们过来。”想到李禅秀还病着,不便奔波劳累,他又改口。李禅秀闻言一僵,暗道“糟了”,刚才没问裴二什么时候离开。于是赶紧说一个距永丰镇较远的县城。其实他大可以让旧部中的几人假装一下,是他娘家人。但一来,他不敢让自己在这成亲,嫁给一个男子的事被旧部们知道,继而被父亲知道;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那些人来了,被看出不是普通人,露出端倪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