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忽然出现了一双人影,一前、一后,一个窈窕,一个健硕。坐在轮椅上的田彬霏登时挺拔了腰杆儿,呼吸粗重起来。院子里那道窈窕的身影站住了,后边那道明显是侍卫的健硕身影落后一步,也定在那里。
田彬霏胸膛起伏良久,才哑着嗓子道:“进来吧,我不让他们醒,他们是醒不过来的。”
田彬霏推着轮椅,退回了房中,滑行到另一盏灯下。灯下无疑是这房中光线最昏暗的地方,似乎在他潜意识里,总想找这么一个地方,才觉得心里安稳一些。
那道窈窕的好像春江流水般的身影缓缓走进房中,金色的灯光洒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发丝上。映得她白玉似的颊上那两颗晶莹的泪珠也变成了透着金色的珍珠。
那双淡金色的“珍珠”从白玉似的颊上缓缓爬过,无声地溅落在地上,消失。田妙雯轻颤的嗓音就像被微风拨动的丝弦:“哥,是你么?”
坐在轮椅上的田彬霏默默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她,只有一双眼睛流溢着激动的神采,过了许久,他才用依旧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是我!”
田妙雯轻轻走到他的面前,脚下像踩着柔软的花瓣,一双柔荑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田彬霏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想阻止她,但是看到田妙雯的眼睛,他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似的,又慢慢垂落了手,紧紧地抓住了轮椅扶手。
蒙面巾被摘下来了。露出一张疤痕纵横的、可怖的面孔,田妙雯葱白的手指轻轻抚上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掉下来,再也数不清:“哥,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伦理,容不下我!天地。容不下我!我是自作孽啊……”田彬霏的声音飘忽得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啜泣声低低呜咽起来,红红的烛泪盈满了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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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人发现一夜功夫,竟然悄无声息地下了雪。雪不大,有些地方的雪刚落到地上就化了,有些地方却还有一层浅浅的白雪蒙盖着,看起来呈现出灰白色,远不及北方雪后的那种琼宫玉树之美。
田天佑起了个大早。正站在门前观望卧牛风景,忽见远处一行数人向这边走来,几名身形矫健的男子,中间却是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田天佑呆了一呆,急忙转身向院中跑去。
他认出了那个女子,那是掌印夫人田妙雯,田妙雯一大早过来,必然是要见土司。田天佑急忙返回报信儿,他远远见了掌印夫人却不上前拜见,反而折身就跑,虽然于理不合,但他现在是山里出来的土豹子,这么做倒也正合他所扮的身份。等田妙雯赶到的时候,叶小天已被他先行叮嘱了一番。
“妾身有事与土司商议,你们退下!”田妙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人家两口子要叙话,显然是不想他们与闻。田妙雯带来的几个人立即欠身退下,田彬霏等人无奈,也只得向堂外退去。
田天佑飞快地瞟了叶小天一眼,见他微现惊慌之色,求助的眼神儿正望向他们。田天佑迅速回了一个眼神儿,但是连他也说不清,那是威胁、鼓励,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廊外,田彬霏、田天佑、田文博和田妙雯带来的党延明、李博金、宗华等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群,分别站在廊庑的两侧。田彬霏看了对面一群人一眼,忽然道:“记得还有一位吴大牛先生和许胜兄弟,今日怎么没来?”
田天佑经田彬霏一说,再往对面仔细一看,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对面人群中确实少了两位,他竟全无察觉。这种细致入微的功夫,他比起“田再兴”来确实差的太远,难怪他虽是天王亲信,却由田彬霏来主持其事。
党延明淡淡地道:“那两位啊,受主母差遣,往江南联系良种、农具去了。现在还不张罗,待到开春还来得及么?先生既然受土司大人器重,成为卧牛第一幕僚,这些事以后就该时时放在心上,不能总要主母操心呐!”
田彬霏干笑道:“这些内务以前都是由李先生负责,田某刚得土司大人任命,还来不及……,咳!今后自当小心。”
田彬霏受党延明抢白无言以对的样子,田天佑看在眼里暗生快意。他很讨厌田彬霏一副高高在上、万事皆在掌握的嘴脸,现在看他吃鳖,心里舒坦许多。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田彬霏身上转移到了大厅之内。站在大厅门口两侧的廊庑下,完全看不到厅中情形,田天佑心中不安呐:“田妙雯一早来见叶小安,究竟要谈什么?那个蠢货,不会应付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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