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烟雾，还是烟雾。宋萍已经忍受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或许也是心绪不定所致。翟新文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之后，会议室里竟然再无声息。负责记录的党委委员、副调研员汪兴邦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记些什么。作为一个老机关工作者，汪兴邦似乎猜出了一些意图，翟新文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打着团结的大旗，来推动形成教育局安定团结的新局面，都能重新统一在他的意志之一，公私兼顾，一石三鸟。但现在的局面，翟新文能实现自己的目的吗？真正在机关里支持翟新文的，大概只剩下孔丽丽一个人了，连我汪兴邦都有些三心二意，不知道真正应该怎样做。汪兴邦想到这复杂的局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气氛是肯定有些压抑，一些同志甚至觉得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终于，宋萍说：“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和平也跟着说：“我和宋主席一起去。”或许这句话里有一些暧昧的意味，孔丽丽开玩笑说：“和局长和宋主席一起去？”和平闹个大红脸：“她去她的，我去男卫生间。”毕全力和党委委员们，脸上有了笑意，气氛也似乎轻松了一些。但是依然没有人继续说话，有的只是烟圈与沉默。毕全力看看方圆，看看孙红军，又看看陈奇志，再看看韩素贞，也有些感慨：大团结的局面必须要营造，这是王国栋、宋云生的要求；但如果重新归于翟新文的一言堂，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啊！
和平先返回了会议室，过了好半天，宋萍也终于返回了。毕全力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翟新文知道，如果出招了，没有人回应，那这招可就算白出了，为炸弹也炸不着什么人，更别说要实现自己的意图。翟新文说：“和局长、宋主席都回来了，我们继续围绕四个主题，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今天是生活会，突出的就是‘’二字，同志们可以畅所欲言。”韩素贞说：“好，那我就来说两句。翟局长所讲的几点，有些我是赞同的，但有些也是不赞同的。赞同的我就不说了，我只说我不赞同的。第一，不能为了团结而团结，不能为了贯彻某一个人的意志而强迫大家意见一致。团结是为了更好地把教育工作发展好、维护好，团结不是为了都听某一个人的话而放弃发展好教育事业这个根本目标。如果某个同志的意见是错误的，与教育发展的方向是相违背的，是不符合教育发展规律的，其他的同志难道还要一定与某个同志保持团结、保持一致吗？如果屈服于某种原因，同意某个同志的错误决定或做法，那么这是对党和人民的教育事业不负责任，就违背了党的宗旨，就不配做一名光荣的*员。”
好犀利啊！这韩素贞，老当益壮，确实也不是白给的。或许当初不是因为心脏病突然发作，恐怕根本不会有翟新文当局长的机会。现在，韩素贞或许是明白了什么，她是不是想把她失去的东西找回来？方圆看了韩素贞一脸，她面容平静。刚才的沉默或许就是在思考如何反击吧。看看翟新文，也没有生气的面容；看看毕全力，更是正襟危坐。方圆感叹：这就是道行，这就是涵养，这就是城府吧！看看和平，已经摸出小手帕，在轻轻地拭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方圆心里笑了笑，决定也学着毕全力、翟新文，安静地坐着，不受任何氛围的影响。自己的排名非常靠后，目前还轮不到自己发言。
韩素贞见没有激怒翟新文，继续说：“在座的各位教育局党委委员，除了和局长、方主任，都是为教育事业工作20年以上的同志，大家对教育事业都有着很深的感情。我相信，每一个同志，都希望东州教育事业越办越好，作为老党员，老教育工作者，我不认为在东州教育发展这个大是大非上，会存在着觉悟不够的情形。我相信，作为处级的党委委员，是完全能够将个人利益和整体利益摆正位置的，整体利益也就是东州教育事业发展，一定会高于个人利益。新文同志，你敢说我们党委委员觉悟不够吗？”
翟新文笑了，笑得那么开心。在韩素贞咄咄逼人的攻势面前，翟新文竟然能笑！而且，现在，韩素贞是*裸地把攻击的目标对准了翟新文，炮火猛烈。
翟新文说：“素贞同志的发言很有深度啊！我非常钦佩素贞同志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实事求是态度。我相信，绝大多数党委委员都是党的忠诚战士，都不会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正确处理东州教育事业发展与个人利益的关系。”翟新文冲着毕全力、韩素贞分别点头，继续说：“但是不是每一个党员领导同志都能够秉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宗旨？如果真地能够做到像素贞同志说的那样，曾经在素贞同志在担任局长期间提拔起来的于胜利同志、冯亮同志，还有基层的刘明同志、陈青云同志，他们都摆清了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关系了吗？他们四个，有两个是局党委委员，有两个是东州名校的校长、书记，同样都是素贞同志提拔或推荐提拔的干部，但他们都是东州教育的蛀虫，对东州教育事业造成的危害和影响至今还不能消除！素贞同志，这一点你是如何解释的呢？还有，素贞同志，似乎是对我党的三宝之一的‘集中制’还认识不够吧，否则怎么会出现刚才的言论，‘某个同志的意见’也只能是‘某个同志的意见’，或许从前都是‘某个同志的意见’，但从我担任党委书记、局长以来，我一直坚决贯彻集中制原则，哪一次党委会、局长办公会，不是充分发扬，充分征集每一位党委同志的意见？最后大家形成共识，这便是集中。虽然我是党委书记兼局长，但在党委会上，在局长办公会上，我也只占一票，我相信，素贞同志看得很清楚！素贞同志说，个人的意见错了，强迫大家团结一致不合适，素贞同志觉得个人意见这一票能够代表局党委的这11票吗？11票通过的东州教育发展的各项决定，又有哪一项是错误的，也请素贞同志举个例子，是我错了，我翟新文绝对要自我批评；是局党委会、局长办公会通过的决定错了，我们可以重新开会研究讨论。素贞同志可以举几个例子嘛！”
威力啊！快赶上喜剧小品演员郭冬临在中央电视台经常做的那个什么品牌的洗衣粉一样，威力无穷啊！方圆感叹：翟叔叔能够从排名并非第一的副局长，一跃成为党委书记，后又成为党委书记兼局长，没有三把刷子两把刷子，也是不可能的。他的反击，抓住了韩素贞攻击炮弹的漏洞，以于胜利、冯亮、刘明、陈青云等人被开除或双规，毫无争议地否定了韩素贞所谈的所谓老党员、老教育工作者的觉悟，以集中制的讨论、集体决策，否定了韩素贞所提的一言堂，不可谓不辛辣。这一回，恐怕韩素贞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孔丽丽迎着男人们的烟圈，轻咳一声，说：“尊敬的毕市长，各位同事，我谈谈对市委王书记指示精神的理解。我觉得，拥有一个团结的领导集体，是东州教育事业健康快速发展的关键所在，团结确实非常重要，我坚决拥护。同时，我觉得，对于某些打着团结的旗号做破坏团结的事情，这样的人，这样的事，都应该坚决打击，决不手软。如果我们面对那些打着团结的旗号搞不团结的人，退缩、忍让，这样是不会建设一个团结有力的领导班子的。毕市长，不知道我的看法您是否认可？”
翟新文看向孔丽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关键时刻啊，关键时刻。他看了看孙红军，孙红军似乎有些心虚，把目光移开了；他看了看方圆，方圆目光澄澈，也没有回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让翟新文倍感安慰；他看了看汪兴邦，汪兴邦刚刚接触到翟新文的目光，立刻低下头，认真记录起孔丽丽的话，再也不敢抬头。
毕全力说：“孔局长的话，我非常赞同。团结不是指只能有一个意见，一个声音；但同样，打着团结的旗号搞不团结，也是不允许，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