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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怎么样?你不走,我现在就打。”他蹲在她脚边,不敢去碰她:“我没有家,没有地方去。你不要报警。”“说谎。”梁箫说道,“流浪汉为什么能这么准确地躲过保安和监控,流浪汉为什么不去餐厅,去路边?”我不是流浪汉,他心想,可他不敢说。他只能委屈道:“外面不安全。”没有进行虹膜认证,没有钱,没有通讯仪,他几乎寸步难行,只能没日没夜跟城市里的流浪者混迹在一起。这时候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不是人类。他听见人们以平淡着不能再平淡的的口吻讨论着白菜,猪rou,大米,电费,以及金属人。人们不知道金属人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物种,也不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精确而复杂的基因,人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空岛上有一批算不上“人”的“金属人”,他们在生产线上批量生产,拥有差不多的容貌和身体,他们为人类服务,他们产生巨大的能源和电力,他们的价值无可限量。他们为人类而生,因人类而死。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他看见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大,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吃着各国各地的食物,他们恋爱,吵架,他们哭泣、微笑。老夫妻因为该穿哪件衣服争执不停,小孩子在玩具店前哭闹撒娇,年轻的情侣在车里深情地吻别,三三两两的猫狗在喷汽车的引擎下取暖,停车塔下流浪者因为衣物的归属问题大打出手。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寒冷,残忍,而又丰富多彩。跟人类不同的是,他不需要食物,甚至不需要衣服,只需要强烈持久的光照和纯净简单的空气。这些外面都没有,没有上亿勒克斯的光强,没有低于10%的氧气,没有舒适的能流舱和定期的检查。光照还好说,A市干燥少雨,只要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就可以站在屋外,维持生命;但空气的问题是最重大的,他的皮肤因为高浓度的氧气变得惨不忍睹,身上到处是氧化了的淡灰色斑块。流浪者们扒下他的棉衣,冲他撒尿、吐口水,然后像躲艾滋和瘟疫一样逃得远远的。即使这样也要出来吗?他问自己。如果生来就关在明亮的暗室,如果永远都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傻子,如果没有见识过生而为人的艰辛和快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生来就比别的金属人更聪明,也因此变得更痛苦。他总有很多不合时宜的想象,有很多荒谬固执的行动。他透过玻璃罩,从闪烁的屏幕和各类仪器的说明上学会了识字,他会偶尔跟江80讨论他们的诞生和死亡,他不放过每一个广告牌的广告,从里面知道了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被禁止的,什么是流行的,什么是高尚的。他会在周五的时候跨越半个城市,来到A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来到它尽头的小酒馆,在一个众人发现不了的位置,静静地欣赏她的舞蹈。酒馆的里面有一首诗,用中西两种语言刻在墙上,很多年后,当他回想起午夜,酒馆,舞蹈的时候,他仍然忘不了义无反顾的自己,和这样一首悲凉的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给你我已死去的祖辈,后人们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我给你我的书中所能蕴含的一切悟力', '')('分卷阅读13 (第2/2页)
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和幽默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那时他就已经明白,他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也是在那时,他忽然明白了她最后那个眼神的意思。她不想杀我,他恍然大悟。正如她不愿意对我笑,不愿意对我说话一样,如果不是刻意掩饰自己,又怎么会故意悭吝地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他的心中充满嫉妒和狂喜,他在黑暗中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尾随者她的脚步都是格外的轻松。他想要大喊,想要狂奔。于是他的能流泄露了。他早就从实验员们日复一日凝重的眼神中知道,那个不断降低的数字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可直到出来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的能流不是通过接触传递,而是通过情绪,通过眼神,通过心跳,通过外泄的能量场,将“心情”具象出来。所以能流舱才收集不到,所以仪器才检测不出来。他直接而强烈一切情绪都会让他的能量迅速外放,很快地,他学会了控制这种能量。他学会了小心谨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如何用能量精确地、无声无息地破坏掉碍眼的机器。这样我又能离她近一点了,他心想,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年降水量不到200毫米的A市,在积攒了多日的水分后,终于下了一场雨。雨水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即便他找好了躲雨的地方,但身体仍然迅速地升温、软化,作为金属人而言,从被制造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流离、坎坷、饥饿和疾病都在这短短的几周时间内经历了。他知道这叫生病,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本来外界光照很弱,让他的一切新陈代谢都减慢了几个数量级,他以为他能活得跟人类一样长的,可谁知道,一场仅仅十毫米的小雨就能要了他的命。我要死了啊,我要死了,他在心里叹气。如果死之前能见她一面该多好。他不会跟她解释来龙去脉,他也不求她相信,现在他见到了她,跟她说了话,一切都如愿以偿,已经是故事的圆满结局了。梁箫的脚步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带着遗愿被满足的轻松蹲在雨水里,等着新一轮的体温上升、头疼眩晕的来袭。也许过了很久很久,他听见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头顶的雨突然消失了。他看见一只细白的手伸了过来:“跟我走。”第11章新名字梁29住进了梁箫的家。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以为梁箫不过是好心的可怜他,可怜一个雨天重病的、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而已。这种可怜可以持续五分钟,一个小时,还是一天,他不知道。两人进门的时候,门口的报警器闪过绿灯,梁箫暗自松了口气,果然是安全的:没有武器,没有化学品,没有犯罪案底。梁箫叫他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关上门,在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