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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兄是最讨厌的,黎问音讨厌他的程度不亚于讨厌债主家儿子。
继兄就是那种大号练废了被抛弃的典型,染着一头黄毛在镇上当混混,使唤黎问音跟使唤奴隶一样。
黎问音自然是不听他使唤的,还灵活地反过来给他添乱。
比如在他的染发膏里加入强力胶水,半夜爬窗户拿着枕头捂着就是对人一顿打,打完就跳窗跑。
三百六十五天,黎问音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给后爹后妈继兄添乱,灵活自如地练就了一身的添乱本领还有闪躲能力。
整体上看,她还挺少吃亏的,酗酒后的家暴,黎问音会很熟练地仗着人小身子小找个地方躲起来,都落在了继姐继兄还有后妈后爹他们自己身上,客人和继兄欺负她,她也能各种方法还回去。
就是如果能再少捡点烟头就好了。
——
黎问音不想回家的时候,就很喜欢去爬山,爬那座遮住了小山镇一半太阳的山,翻过山顶,晃着腿,坐在摇摇欲坠的防护栏旁边。
看日升,看日落。
她会看着太阳,幻想着自己是一束蒲草,一团野火,一时灭不掉,就永远生生不息。
坐在山上眺望远方,看无穷无尽的天空,看绵延不绝的山,畅想着自己的未来一定得风光无限。
无论再怎么艰难,都一定要到十六岁,录取通知书到达这里的那一刻,命运改变。
要是有人能听到她的心声,一定会非常惊讶。
因为她当时真的很小很小,瘦小到让人觉得站都站不稳,稍微推一下就得摔个滚儿,坐在山上都十分危险,明明生在狭小破败的山镇里,可是她脑子里,却永远是最广阔的天空。
黎问音挺喜欢在山上看夜景的。
夜里站在山上远远俯视小山镇,丑陋难忍的小山镇就会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一点点美感出来。
百家灯火尽情摇曳,有点像一小簇繁星落在地上。
可是它才不是繁星,是自己看它像繁星,由此可知推论,自己才是繁星。
如此想着如此自娱自乐的黎问音就会莫名其妙突然高兴起来,踩在山边耸起来框路的山路牙子上,自顾自地开始蹦蹦跳跳,跳着乱七八糟的舞蹈,嘴里还哼哼唧唧唱着不成调的曲儿。
然后幻想着自己特别特别美。
自己哄着自己长大。
——
我戴着银河,我唱着歌。
我穿着繁星,我起着舞。
我是一团野火,燃出自己的前路。
——
她费了不少力气手段才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了学校,看到分院结果为「无」的那一刻,说黎问音没有一刻天崩地裂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实实在在地感觉突然一下子天就塌了,两眼发黑耳朵里泛忙音,饶是心态再好的黎问音,也是好说歹说哄了自己好一阵才把自己哄好。
当时的黎问音,本能地急切着抓住一切可能的希望,不择手段死缠烂打地也不肯放过这个等待多年的机会,死皮赖脸也要入院上学。
为此,她确实没少做没素质没礼貌遭人白眼的事,一来是这么多年真的有点养成习惯了,二来她真的太急了,满脑子就是如何留下来,她一定要留下来。
其实这个说起来,还真不怪南宫执讨厌她,那会任谁确实都不怎么待见她,就是南宫执比较倒霉,刚好遇见了最着急抓住一切的黎问音。
慢慢的慢慢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直到一袭白衣的一角闯入视野里,少年言笑晏晏。
直到神秘莫测的眯眯眼老师古古怪怪地引她去了一间教室。
直到一个又一个伙伴,以各种方式来到她生活里。
黎问音争来了自己的火。
——
前方就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山镇了。
黎问音心想着自己还是回来了,明明才过了一个学期,她的心情却已大不同于前。
遥控魔法在手,没谁能奈她如何了,就是规定也不能够用魔法伤害普通人和引起恐慌,但警告威胁保全自己肯定还是足够的。
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
黎问音想到了什么,钻到旁边的树林里,蹲下来把行李箱拉开,把自己身上的围巾、牛肉干、兽毛外套,甚至校服外套,统统都给塞进行李箱里。
这些东西可不能让后爹后妈还有继兄那几个给看到了
等等。
黎问音塞着塞着,突然看到了行李箱里面,不知何时藏着一叠现金。
黎问音没钱,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不说。
他们的教室后面,有一排储物柜,一些他们认为可以共用的东西,就会放在那里,任谁看到了想用就用。
多余的魔草材料啊,制好的药剂啊,复习资料啊,黎问音带回来的隐形衣啊。
以及钱。
除了黎问音外,他们各个都是小姐少爷,那些常年摆在储物柜里的钱,给谁用的不言可喻。
毕竟于他们而言,钱财是他们雄厚家庭实力中最不值一提的一部分,这些钱真的算不上什么。
黎问音想着他们有心,自己再计较就真矫情了,平时学习生活,该花花该用用,相对应的,自己也给放虞知鸢常用的隐形衣、慕枫感兴趣的感官药剂等进去。
但是在学校里用是一回事,放假了还要拿着带回家就是另一回事了,黎问音不要脸归不要脸,太过了伤害友情就不好了。
可是现在,她在自己行李箱里,发现了自己没有放进去过的大叠现金。
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给她装进去的。
看到这些钱的一瞬间,黎问音愣住了。
一个人无助地蹲在萧瑟的冬风当中,无声地哽咽,紧紧扒拉着箱子边沿,像个懵懂的小女孩一样。
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光着脚才开始捡烟头不久,不小心被烫伤后,会抱着自己缩着吹气的时候。
很烫,真的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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