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几乎可以算作是在宫里长大,怎可能不知道这个宫女的作用?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将人领回了自己的院子。
但……
把人领回自己的院子后,弘晖就直接将人交给了奶嬷嬷:“既是汗玛法赐下,总不好随意处置,嬷嬷便让她做一点儿轻省的活儿吧。”
奶嬷嬷吓了一跳:“大阿哥,皇上将这个宫女赐下来是教导你人事的,你……”
弘晖疑惑地看着奶嬷嬷:“这种事儿男人自己就无师自通了,再不济看上一两本话本儿春宫也就懂了,何至于非得与人做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我没做过就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宫女难道就知道了?”
即便是教导人事的宫女,那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懂也只懂一些理论知识,与弘晖不也是同样情况?
弘晖从不觉得,教导人事宫女有存在的必要。
弘晖虽然脾气温和,但脸上向来端着与阿玛额娘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若眼底没有笑意,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意思,即便是从小伺候弘晖长大的奶嬷嬷,对上这样的弘晖心里也有点儿发憷,自然不敢再劝。
但此事很快传到了福晋耳中。
福晋有些奇怪:“你为何不收用了那个宫女?”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
福晋皱眉,脸色不太好看:“怎就没必要了?多少皇子皇孙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倒不是让你现在就把人收用了,但给个名分放在身边,等一两年后收用不是顺理成章?你倒好,竟让人去做了寻常宫女的活儿。”
就算安排的都是端茶送水这样的轻省活儿,那不也是奴才做的?
“赐人的是你汗玛法,”福晋有些担心,“你这般做法若传到旁人耳中,岂不是要招了皇上不满?”
张樱当时正好有事过来找福晋,闻言笑道:“多稀奇啊福晋,皇上这次能想起给弘晖赐婚都已经是因为昨日正好千叟宴,他过于高兴,休息了一日,平日皇上忙政务都还忙不
过来呢,怎可能注意到一个皇孙有无收用自己赐下宫女的小事儿?再者,这是否收用了,只要咱雍亲王府不传出去,谁还特意到咱们府上打听小辈的房中事儿?那也太不讲究了!”
福晋一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总是要以防万一的。再者,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给个名分放在房中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张樱是不太理解福晋这话的,但自己能与福晋相处地如此和谐,正是因为她的宽不宏大度,作为受益者,她倒是不好反驳福晋这话,于是只能看向弘晖。
——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弘晖看了福晋一眼,叹气:“儿子只是不希望嫡福晋不高兴。这才刚赐婚,宫里就赐下一个教导人事的宫女,儿子还迫不及待地收用了,若是叫她听到了,心里该不舒服了。”
福晋一下便愣住了。
当初皇上刚为她与胤禛赐婚的时候,福晋对自己未来的丈夫也不是没有遐想与期盼,但就如弘晖今日一般,婚事刚定下,皇上就赐下了宋玟。
等到福晋一入宫,不但宋玟没多久就有了名分,德妃还赐下了一个李月荣。
因家中兄弟都不成器,额娘也不是个强硬性子,福晋从小就比旁人更冷静,更懂得分析利弊,也更有自知之明。
当时她不过十岁,胤禛却已经十三。
可以想见的是,自己与胤禛圆房至少也得三年后,甚至可能四五年。
而这期间,宋玟与李月荣却会一直伺候胤禛。
福晋一番权衡利弊,立刻明白自己与胤禛产生夫妻感情的可能几近于无,这才彻底放弃了与他做一对寻常夫妻。
虽然后来意外与胤禛有了亲情与相依为命之情,但这并未动摇福晋的想法。
因为她看得清楚,男女之情永远比不过亲情牢靠。
但要说一开始听到皇上赐下宋玟的时候自己有没有不舒服?自然是有的。
丈夫在自己之前就有了别的女人,还是在赐婚圣旨下达的当天,那种未来一瞬间变得茫然,整个人都变
得无措的感觉,福晋至今还记得。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到底只是说了句:“既然都为福晋做到这程度了,合该亲自上门让她知道才好,不然她只知道皇上赐了个教导人事的宫女,却根本不知道你没收用,你岂不是白好心一场。”
弘晖一愣,立刻点头应了下来。
张樱在旁看着,忍不住勾唇微笑:这对母子,倒是如出一辙的温柔。
福晋很快将弘晖打发了出去,这才转头看向张樱:“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张樱失笑:“我倒是想要过来,但啾啾那小子越长大越皮实,我一个没注意就能把自己滚成一个泥猴儿,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会遭殃。他还与喃喃不一样,根本不听大人话的,即便揍一顿也无用,我又有什么法子?”
福晋嗔了她一眼:“好了好了,知道你身不由己了,快说说今日来意吧。”
张樱顿了下,道:“说来此事还与啾啾有关。我之前不是在喃喃与默默周岁的时候送了她们每人一个铺子吗?啾啾自然不能拉下。只是我一直没想好这个铺子要用来做什么,如今才有了想法。”
福晋很清楚张樱为喃喃和默默准备的两家铺子到底有多赚钱的,闻言当即来了兴趣:“你打算卖什么?”
张樱认真道:“我新得了一种珍妮纺织机,这纺织机与咱们大清本土的不同,最多能有八十个纺锥,而且上手不难。”
福晋又不是没见过纺织机,八十个纺锥到底代表什么,她可一清二楚!
她激动地抓着张樱的手:“果真有这么多纺锥?”
张樱点头:“我图纸都拿到了,还能有假?”
福晋先是高兴,但很快皱紧了眉头:“这珍妮纺织机当然很好,衣食住行更是关乎民生根本,原本是该上报给皇上的,但……”
之前胤禛献上的高产作物,可没得到康熙多少夸赞,之后也无什么赏赐。
倒不是缺了那一次赏赐就活不了了,但皇上这个行为背后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叫所有
人都看清楚了他对朝政的想法。
皇上对能提高百姓生活水平的粮种,并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重视。
相较于钱亿第一次献粮时,康熙的郑重与欢喜,以及直接下令让各地官府监督粮种铺的重视,这一次他干脆当了甩手掌柜,直接将粮种的推广交给了胤禛,除此外再无其他命令。
胤禛做得好与不好,他似乎都不在意,
反正,他已经得了名声。
所以,福晋很担心这种纺织机献上去后,同样会受到冷落。
张樱却不在意:“我只是给你们报备一下而已,皇上重视与否,赏赐与否又有什么可在意?只要皇上不会制止我使用这种纺织机,只要我能赚到钱就行了。”
福晋一愣:“你是这样想的?”
张樱失笑:“那不然呢?你忘了,这本来就只是我为啾啾准备的一个生日礼物而已,我可没想过借此获得什么。”
即便第一次的高产稻种,她也没想过能从康熙手里获得赏赐。
福晋见她真的不以为意,这才放心了。
等胤禛从福晋口中知道此事,不免哑然:“她为何不直接找我说?”
福晋无奈地看着他:“你也不想想昨日回来,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今日你散值归来,更是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除了我,谁还敢在这时候招惹你?”
胤禛揉了揉眉心,干脆坐下。
福晋坐到他旁边,为他按摩了一下头,许久后,见他眉眼舒缓,这才松开手。
胤禛抬眼:“这珍妮纺织机,只怕最后结果也如昨日粮种一般,汗阿玛不会放在心上。”
“我也这样说呢,但张樱说,”福晋失笑,“这珍妮纺织机本就只是为了给啾啾开铺子,她从未想过借此得到皇上赏赐,告诉我也只是为了和我们报备一下。估计也是担心铺子都开起来了,我们才从其他人的嘴里知道珍妮纺织机的存在。”
胤禛一愣,脸上倒是轻松了不少:“她倒是想的通。”
福晋点头:“她向来是个豁达的。”
说完又提了
一嘴弘晖的事儿:“年少慕艾,连嫡福晋的人都还没见到呢,就已经知道为她着想了,委实让人吃醋。”
胤禛看她:“你若真吃醋,倒是将脸上的笑容收回去。”
福晋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胤禛轻笑,说笑间倒是暂时忘了对朝政的忧虑。
至于弘晖不碰人事宫女?他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就好,哪儿有做阿玛的去管儿子房中事的道理。
弘晖得了额娘吩咐,次日一早就去了未来福晋家,邀请对方出去游玩。
满人倒没有那么大的礼教规矩,少年男女约着出去纵马打猎一直是被允许的,何况弘晖与辉发那拉家的小格格昨日才被皇上赐了婚?
辉发那拉家的小格格叫乌林珠,今年十五,正好比弘晖小一岁。
等从额娘身边的丫鬟口中得知,弘晖竟然过来找自己出去玩,她也没觉得羞涩,而是大大方方地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与弘晖见面的第一眼,乌林珠便喜欢上弘晖了。
准确来说,是喜欢上了弘晖的颜。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弘晖身边:“你就是我未来的丈夫吗?”
弘晖一下就脸红了。
乌林珠反倒笑嘻嘻的:“你脸红了看起来也很好看诶。”
弘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混回到:“你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