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答话。
张樱却在说完之后转过了头:“物证你多半是拿不出来了吧?那人证呢?那个你口中涉及到的培育出了杂交水稻的奴仆,听到奴仆自夸的下人,慧眼识人的管事,以及资助了奴仆的顾大人……这些人你总能找来吧?”
都不需要顾答应开口,雍正便让人去将张樱提到的几个人全部叫进宫。
张樱补充道:“陛下不放将我舅舅与田庄上那些参与了培育杂交水稻的研究人员一起请到宫里,到时候是非真假自有论断。”
雍正自然无有不应。
熹妃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第一次如乱麻一般慌了起来——
皇上对张樱的实在是太好了,这不对劲儿!
自古以来,当皇帝的都多疑。即便皇上相信张樱的清白,在此时此刻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威严,为了以防万一,为了展现自己的公平,也不该对张樱的态度这般好才对。
除非,皇上已经确认了事情的真假,并已经找到了证据!
可是不可能啊……
熹妃认真回想了一遍,仍旧不知自己这计划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她几乎是在稻种拿到手就立刻有了这个计划,然后担心走漏了风声立刻就对着张樱发了难,皇上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的证据?
又或者说,顾答应方才那番说辞,出了什么纰漏?
但不对啊……
多说多错的道理她也懂,所以那一番说辞的很多地方其实都是含糊其辞,没有个确切的说法,即便出了错也能自圆其说。
这也是张樱会说顾答应那番说辞“进退自如,攻受皆宜”的原因。
想不通……
但熹妃很确定自己的发现。
她扫了尚且无所觉的顾答应,敛下眼睑,已经完全不打算再开口了。
……
不久,证人带到。
一番行礼之后,张樱转头看了熹妃一眼,而后看向那个奴仆:“听说,你培育杂交水稻的灵感,是从杂交小麦与杂交玉米身上得到的?”
奴仆小心地看了眼顾答应,笃定地点头应了是。
张樱还未开口,一旁几个长得黑瘦、一双眼睛却生得炯炯有神的几个老农民一般形象的年轻男子立刻瞪着眼睛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
因为几人各说各的,声音还贼大,还贼不会看人脸色,于是只在一瞬间,皇后的翊坤宫就变成了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地方。
那奴仆一开始看到几人跟地里刨食儿的老农民一般的装扮,眼里还有几分轻蔑,谁知被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一堆完全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与新奇知识,一瞬间便开始眼冒蚊香圈儿,不但脑袋晕乎乎的,人还被几个“老农民”的气势压迫得完全直不起腰。
皇后有些头痛,转头却发现雍正看向几人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她愣了下,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皇上对此事早已有了决断。
但这么吵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了停:“诸位且安静下来,不要全部一起开口,请一个一个地说。”
可皇后声音太小,几个吵上了头后直接忽视了小鹌鹑一般的奴仆,又开始跟自己人吵起来的几个“老农民”根本就没听见。
皇后:“……”
雍正憋笑,干脆抬手拍了下桌子:“安静!”
几人回头,看到雍正,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忙不迭趴在了地上,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雍正失笑,抬手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儿的“老农民”:“你便是贵妃口中的研究人员吧?朕几次过去,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还是朕第一次见到你们呢。”
那人见雍正态度温和,立刻就嘿嘿笑了起来:“皇上恕罪,实在是您每次都来得不巧,你上门的时候,正好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每天田里都有不少事儿要做,也有许多观察记录必须及时更新,我们实在抽不出空儿来见您。”
张樱:“……”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但能怎么办呢?这些可都是自己手下的猛将,培养出来可花了她不少钱,可不能损失了任何一个。
她正要开口为此人说情,却发现雍正表情竟然相当温和。
顿了下,想到他对真正有用且欣赏之人那肉麻的态度……张樱瞬间了然了。
估计是滤镜发作,觉得这群研究人员哪儿哪儿都好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多嘴影响二人谈话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雍正才将话题拉了回来:“这杂交水稻与杂交小麦、杂交玉米采用的培育方法都不一样吗?”
那人点点头:“回皇上,其实三种农作物的杂交方法都不一样,小麦采取的是远缘杂交,杂交玉米采取的则是玉米不同品种之间的自体杂交,而水稻的杂交办法则是……”
“这个就不用说了!”雍正赶紧打断,“让这位顾大人说说看所谓的远缘杂交与自体杂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顾大人都懵了:“奴、奴才不知道啊……”
之前还算镇定的顾答应猛地起身:“阿玛,您在朝为官,怎可能不知道玉米与小麦的杂交办法?”
顾大人更懵了:“虽然杂交玉米与杂交小麦如今的名声很大,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看了眼雍正,“一开始其实并不受重视。”
既然并不受重视,朝中官员又怎可能会去了解自己根本就不懂的东西?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朝中那么多官员,也许并非一个愿意吃苦的人都没有。
但很显然,顾答应的父亲并非这样的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杂交小麦与杂交水稻的原理,所以顾答应之前说的,“阿玛在朝为官,对这杂交玉米与杂交小麦的原理也听过一耳朵”的话,自然就是假的了。
顾大人看着雍正,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至今还没弄懂皇上突然叫自己进宫原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他的女儿就像是突然受了打击一般,直接瘫软在地上?
顾大人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熹妃捏紧手帕,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里出了纰漏。
雍正又问了管事与其他下人,顾答应在这上面倒是没撒谎,那位被她寄予厚望的奴仆还真在二人面前说过自己可以培育出杂交水稻的话。
甚至于,按照管事的说法,他也确实向顾大人引荐过那个奴仆。
但这奴仆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没一句靠谱的,所以顾大人在问过几句后便直接将人打发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
顾答应:“……”
顾大人:“……”
他很想问问自己的女儿,你如果想要搞事儿,能知会自己一声吗?
张樱冷眼旁观,却觉得这说不定反倒是顾答应希望可以达成的结果。
事实也是如此,在顾大人“犯错”之后,顾答应虽然瘫坐在了地上,心情却反倒轻松了不少。
张樱看向那个奴仆:“顾大人不知道,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钱亿听到这话,忍不住冲着她摇了摇头。
张樱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知道舅舅在担心什么,无外乎是因为这个奴仆的身份,确实是田庄上因为在农忙时节去了八大胡同而被赶走的庄户,他确实有一定机会知道杂交玉米与杂交小麦的杂交原理。
事实上,他也真的知道。
在张樱开口之后,奴仆便流畅而自信地将杂交玉米与杂交小麦的原理与具体操作办法都说了出来。
但……
“杂交水稻的杂交原理与办法呢?”张樱在其说得正兴起的时候,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这我还真知道,那奇奇怪怪的‘雄性不育株’都找了好几十年了,最近几年才找到,庄子上的人哪一个不知道杂交水稻的原理……”
他说完,惊慌地看向几个研究人员,见他们虽然愤怒,却不曾反驳,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于是他又叭叭叭地将自己知道的原理与操作办法都说了出来。
没人反驳。
奴仆松了口气。
张樱却道:“你知道这么多东西,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呢?”
奴仆惊慌失措地看向张樱:“什、什么……”
“这杂交水稻啊,不能留种的。”张樱笑了笑,“你知道不能留种的原因吗?”
奴仆松了口气:“奴才当然知道,留种后会减产嘛……”
张樱勾唇。
几个研究人员又一次冲着奴仆怒目而视:“胡说八道!杂交水稻根本不是减产不减产的问题,它是根本就长不出稻谷!”
奴仆傻眼,他反应倒也快,立刻“咚咚咚”地冲着雍正磕起头来:“皇上饶命啊,奴才也不想在您面前撒谎的,可是奴才一家妻儿老小都在顾家,顾答应找上门来以家人性命要挟,奴才不得不按照顾答应的话去做啊!”
雍正看向顾答应:“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答应下意识地往熹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惨然一笑:“陛下,此事是嫔妾自作主张,家中父母并不知情,还望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嫔妾父母一命吧。”
雍正皱眉:“你与贵妃非亲非故,无恩无怨,缘何突然针对她?”
顾答应跪趴在地上,声音飘忽:“因为有人告诉嫔妾,嫔妾的女儿是因为张贵妃才没了的。”
张樱:“???”
别说是张樱这个当事人懵逼了,就连雍正与皇后都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顾答应查出怀孕的时间,张樱早已去了圆明园;顾答应孩子不小心没了的时候,张樱甚至没有从圆明园回来。
她甚至是回到圆明园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你到底为何会把自己孩子没了的锅扣在张樱头上啊?
脑子呢?
可顾答应就这么一个答案。
虽然觉得无语,皇后还是让人去抓那个蛊惑了顾答应的贴身宫女。
但……
那宫女“投湖自尽”了。
张樱转头,看向了熹妃。
熹妃与张樱对视一眼,轻飘飘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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