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这是唐代聂夷中咏田家中的诗句。由此也诞生了一个成语,叫作“剜肉补疮”
不了解这个成语的朋友,也许会把它和“亡羊补牢”混为一谈。实际上,它倒是和“杀鸡取卵”算得上同义词。只不过“杀鸡取卵”表现的更多是短视而无远见,而“剜肉补疮”则是无奈与悲哀。诗词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农民二月五月就把新丝新米都给卖了,并不是因为他们缺心眼,而是为生活所迫,没办法的举动。眼前倒是得了些钱财可以为生,可以后的生活就没了着落!因此,这个“剜肉补疮”也多少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艾西很懂得这个成语的寓意,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正要做一个剜肉补疮的人。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虽然他不了解告密者更深层的动机,却能想出他大致的行动模式和原则。正像他之前分析的那样,告密者本身处在一种很微妙的位置——他既是告密者,又是保护者。假如他只肩负其中的一重身份,那情况就会简单得多了。如果只是告密者,他应该去找警方,揭露凶手的身份;如果只是保护者,他大可不闻不问,装作毫不知情,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可见,告密者同时作为保护者,既无法容忍凶手的所作所为,又不愿直接告诉警方,弄得凶手身陷囹圄,甚至被判刑。这说明二者关系非同寻常。从年龄上推断,艾西认为这是一对兄弟。
按照告密者最开始的逻辑,他大概认为自己的兄弟患有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或是心理变态,想要找人帮忙解决。可是他不能明说,明说了也没有用,实际情况就是如此。因此,在心理中心,他那么做了,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如此一来,告密者的计划泡了汤。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试图劫持一个咨询师。这个举动展现出告密者的心智也不很成熟。姑且不说会不会引来警方注意,从这样一个安保措施严格的大厦里劫走人质本身就很扯淡!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引起注意?
在被警方带走之后,他继续装疯卖傻,警察拿他也是无可奈何,加上本市连续出现大案要案,更是没闲工夫去搭理他。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将他移交给精神鉴定部门或心理诊所。而他之所以能回到艾西的心理中心,这倒是个巧合。也就是说,自己绝非告密者精心策划的目标,只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
接下来,告密者要成功吸引咨询师或医生的注意。这是个极小概率事件,毕竟不是每个医生都具有艾西这样的冒险精神。艾西认为,告密者这样做,正表现了他已濒临绝望,才会出此下策。
然而,不惜自己被警方抓获也要这样做的决心,倒也叫人钦佩。
接下来,他会如何行动呢?0000艾西明白,真正的决策权在自己手中。自己有把握调查的能力,要么通报警方,要么选择和告密者合作。无论如何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两者都存在巨大的风险。
与告密者合作的风险在于,首先他将把自己置身于陷阱。告密者的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他不敢断定,可交给警方又会怎样呢?不怎么样。告密者做到如此弹尽粮绝的地步,说明他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想突破他的防线可谓痴心妄想。时间紧迫,毕竟外面还有个凶手逍遥法外、伺机出手,拖的时间越长,被害人就越多。
何去何从,艾西没个准主意。
他只知道,接下来与告密者的会面,将会是一场波澜壮阔、尔虞我诈的心理斗争。当然,眼下他需要好言安慰茫然的方茗。在无法实施治疗方案的前提下,不让病人情况恶化的最主要手段,就是干脆什么都不做。于是,艾西只是好言安慰方先生,请他放心,又说了说梦境的形成,差不多等于作了一场讲座。末了,艾西请他今后来面谈的频率再频繁一点,从一周一次变为一周两次。反正他心里清楚,局里要给这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法医放个长假了。对于这样的安排,方先生也表示同意。他今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至少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许关于女儿的那个梦,让他把注意力从杀妻幻想中解放了出来。也许吧,艾西什么都不确定。
送走了方先生,艾西坐在沙发里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等等!会不会是警方弄错了,方先生女儿的失踪案,本来就与少女杀手无关?因为少女杀手的受害者,至今无一幸免,而方先生的女儿只是失踪,并未找到尸体。也许也许这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案,只不过是因为时间巧合,案件接连出现,被弄混了?也许吧,管它呢,这不是重点!艾西在办公室发呆的这个光景,麦涛可是没闲着。今天早上,他又驱车赶向了事发现场,也就是谷仓附近的那片棒子地。为什么执迷于这里呢?因为他没弄清楚一件事。众所周知,要把尸体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必须用到车辆。没有车辆,这是万万办不到的。总不能背着尸体走这么远吧?然而三年前少女杀手出现的时候,他认为是没有车子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第一被害人是在家中被杀害的,而第二被害人是在她和朋友们从ktv出来之后分手不远处的废弃房屋内发现的。假如凶手有车,他大概会选择更远的地方弃尸,而不是如此伺机而动。三年前主路上的监控录像也验证了这个观点。录像中并没显示被害人上了谁的车子,她是沿主路往下走的,其间也没有人和她搭话,直到离开主路,监控追踪不到。而这时候距离她离家,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到底被什么人带走,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如果凶手有车,掳走了她,会将她带来不远处的废旧房屋中吗?这太冒险了!凶手毫无疑问是很有计划性的,这从他杀害受害人湮灭证据上就能看出来。这样的凶手不会太过随意,他应该早就挑选好了目标,甚至是杀人地点。
之所以作案现场和被害者住所那么近,正是由于他没有便利的交通工具。
而三年后,他有车了,这就为作案提供了更方便的条件。
然而这也产生了一个难以解释的悖论:凶手这三年都干什么去了?好好工作,去学车,然后买了辆车,为了更好地作案?这显然站不住脚。
想到这些,麦涛不由得对凶手的作案工具——那辆车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他带着几名警员,又返回了昨夜的现场。
夜间棒子地里黑漆漆的一片,难以查找。而今天,他们在距离谷仓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的地方,也就是幸福路第一条岔路口的深处,找到了一片倒伏的棒子地。
有几株玉米是被车子碾轧而倒下的,另外一些却是被人为折断的,看来凶手正是把车子藏匿于此。可是,这样做不是给自己制造了麻烦吗?
尸体要被抛弃在谷仓,凶手背着尸体又不可能走大路,那就势必要穿越这片棒子地。这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车子停在谷仓附近也不易被人发现,这样弃尸不是更简单吗?
警员们正在一旁测量车辙的数据,有了这些,就可以分析出轮胎的型号。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车子的种类,甚至追查到车子的主人。当然,这是工作量巨大的繁琐事件,却是警方不得已时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麦涛不懂这些,也没心思理会。他在倒伏的棒子地边若有所思。
将车辆隐藏好不让人发现——弃尸后不离开现场——乃至于伏击艾西。
把这些串在一起,那不就等于说,凶手摆明了知道有人在告密吗!而为了验证这一点,他设好了圈套,直等着有人落网。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告密者一行动,凶手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告密者会选择将凶案告诉艾西,而不是警方?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麦涛绞尽脑汁之际,告密者已经被押送到艾西的心理中心了
遗传学家们已经测定出几种生物dna中的基因数。病毒的基因数最少,人类免疫力缺陷病毒有七个基因,流感病毒有八个基因。它们只有非常少量的指令,像“吸收我”、“复制我”、“设一个保护层”和“打喷嚏”等。细菌是很细小的细胞,然而它们的基因数比病毒多得多。引起梅毒的细菌大约有一千个基因,著名的大肠杆菌有四千三百个基因。大肠杆菌作为地球上被人类了解得最透彻的生命形式,很可能也是基因数最多的细菌了。另一种基因数被计算过的,复杂性与大肠杆菌相当的细菌是酵母。酵母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氧时酵母用自己的线粒体进行有氧呼吸,这时它是面包的酵母模式;而无氧时它又可以进行无氧呼吸,这时候便产生浓度高达13%的酒精——当然,这取决于糖的多少,这时的酵母是啤酒的酵母模式。酵母含有大约六千个基因。
作为单细胞真核生物,纤毛虫比酵母更大、更复杂,有1。2万~1。5万个基因,和无脊椎动物的基因数相当。果蝇大约有1。4万个基因,蠕虫有1。9万个,开花植物有2万~2。5万个,河豚、老鼠和人类的基因数差不多,在5万~10万之间。当然,人类的基因数目前还只是一种推测,而最新的推测则比这个数字更低,是3万~4万个。不比老鼠多,甚至比老鼠还少,不知道其他人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这时候就有人要站出来维护人类的地位了,他们说:“人类基因数比一些脊椎动物还要少,说明人类进化得更加成功,因此也就更为节省基因了。”当然,这种非常具有自我吹嘘特性的理论,置之一笑也就是了。3万~4万种基因很少吗?不,其实复杂性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基因来体现。蜜蜂还有社会性呢,何况是人?由如此众多的基因所构成的可能性实在是千千万万,这是最简单的一种排列组合。
然而告密者却是个例外。他采用的策略实在是简单得要死,就像流感病毒的“吸收我”、“复制我”、“设一个保护层”、“打喷嚏”那样直截了当。事实上他想的还没有那么多呢!他想得到艾西的帮助,或者说一个心理学者或精神病学家的帮助,仅此而已。所以当面对他的时候,告密者表现得很正常,而对于其他人,他是惯于装疯卖傻的。被带到警察局之后,他就从来没有正常地和人交谈过,这也是警方拿他没辙的原因。你能把一个疯子怎么样?吊起来打一顿吗?哦,这可不是设有死刑的年代,也不需要拷问恐怖分子的手段。
告密者虽然年轻,却也是读过些书的,至少看过电影。时下不少作品常拿精神不健全人士说事,因此他多多少少也从上面看到了一些值得模仿的东西:他不开口讲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别人,黑白颠倒,不正常吃饭。也许这些在敏锐的病毒学家面前撑不了太长时间,但糊弄一般人绰绰有余了。
贵在坚持嘛!
这已经是他被抓起来的第三天了。起初警察们还不相信,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劫持了人质就开始装疯卖傻,照这么做,所有的凶手都是精神病了。然而两个昼夜过去了,他的表现依旧不同于常理,这就渐渐地打消了人们的怀疑。留着他自生自灭吧,他们想。当然他们不能真的这么做,可在眼前连出大案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得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有人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管是疯了还是傻了,移交给相关部门就算结案。
又何况,受害者家属及单位并未提起诉讼,这案子看似也没有公诉的必要了。
告密者因此而得了逞。
但是他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问题:艾西当真愿意和他合作吗?
这他可猜不透。他还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来分析一个人的行为模式,更别说他还谈不上了解艾西的为人。然而他却知道,假如艾西不合作,那这事也只能拉倒算了,他没有机会再去求助下一个人了。
为此,他的思想就更为简单——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说服艾西。
可是当他被警察带进办公室与艾西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心开始往下沉。
艾西,这个中等身材、既不算帅气又不算丑陋、既不乖张又不面善的家伙,跟昨天完全一样,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那样,见到他,缓缓地站起身,请他坐下,然后掏出一支烟递过来:“抽吗?反正我想抽一根。”
于是,告密者接过烟,艾西凑上前为他点上火。
艾西什么表情都没有,既不高兴,也不惊讶,更不恐惧。点上烟,他回到办公桌后的转椅上坐好,就那么看着告密者,一语不发。告密者不懂得谈判的策略,不过他了解,越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就越是难以对付的人。
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艾西慢条斯理地喷了个烟圈,说:“朋友,你打算保护你那不成材的兄弟到什么时候?”告密者一惊,转而又释然:“哦?你已经知道了!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嗯,这不难猜。”“那么,现在你愿意帮助我了吗?”“帮助?”艾西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不懂这种事该如何提供帮助。我认为你的兄弟应该被判死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咱俩的想法一致,那就好办了。我现在请外面的警察进来,你把实话告诉他们,然后大家一拍两散。如果你愿意带着他们去抓人呢,绝对是立功赎罪;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什么亏吃。”“你就是这么劝说别人的吗?”告密者反问。“哦,对于工作,我有我自己的步调。”“哦。”告密者紧接着说“你说得对,凭他的所作所为,他应该被枪毙才对。不过,那是因为现在的他做了许多错事。”“嗯?你想表达什么?法律不讲什么过去、现在和未来,就像历史没有假设一样。你能想象没有希特勒和斯大林会怎样吗?提出这个问题很简单,回答这个问题却非常困难。你的兄弟杀了人,还不止一个,这是非常单纯的事实。”“可那是因为他有病,他不正常。如果你帮助他,也许能拯救他的灵魂。”“算了吧,朋友,你高抬我了,我没这个本事。”“但是人的灵魂是可以得到救赎的”“别扯了,朋友,留着这话去跟被害人说吧。她们的灵魂能得到救赎吗?也许吧,但至少我做不到。”“怎样才能让你回心转意呢?”“这可不容易!”呃?告密者注意到了这话的说法——这不容易,不等于这不可能!他是成心给自己留出谈条件的机会吗?“一百万怎么样?”告密者脱口而出。
艾西沉默了。
告密者在他的灵魂深处微微地笑了。
两秒钟后,艾西回答道:“不行。”
他的回答不带一点语气,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而是单纯地考虑了这个数字后觉得不合适。“两百万?”“不行。”“那你要多少?”“年轻人!”艾西站了起来,绕过了办公桌,在告密者对面坐下“你知道去年我的心理中心营业额是多少吗?”“不知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办心理中心,而不是去做其他买卖吗?”“不知道。”“那么好吧,我告诉你这里面的理由。作为提供心理服务的一种产业,这种产业最大的优点是:它制造出商品,我们的商品就是服务。服务是不需要原材料的,也就是说,我只需要面对我的下家,而没有上家。我不需要采购原材料来加工,也没必要购买他人的商品转手去卖。也就是说,我不会受制于他人。同样地,其他商品的销售要靠关系,要靠销售人员的才干,而我则不需要。因为求助者上门来找我,是信任我的实力和名望,我所有的员工都只需要在办公室里安心坐着,自然会有生意找上门来,绝不用作电话销售和陌生拜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明白!你的公司很棒,所以你不缺钱。”“正是。”“但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会对数百万的巨款无动于衷。这样吧,我加到三百万,行了吗?”“不不!你说你搞懂了,但你其实没有。年轻人,让我把话说明白了吧!拿了你的三百万,我会让自己身处险境,让社会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让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反过来说,如果不拿你的钱呢?如果让你成功地带我找到凶手,我能得到巨大的声望,不需一年的时间,这声望同样可以给我增加数百万的生意。换作是你,该怎么选择呢?”贪婪的家伙,原来是这个原因!告密者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回答,才能使眼前这个贪婪的商人对刚才的换算产生质疑。他无话可说。“那你能不能想法子把我弄出警察局?只需要弄出去就好,我依然可以付给你同等的费用。”“啊?”艾西轻蔑地笑了“年轻人,你这么对待长辈就不合适了。你拿我当傻子了吗?你花了三百万,只是为了从警察局里进来后再出去?当初你不劫持我的前台小姐,这钱不就省了吗?!”
艾西是个老油条,他绝口不提这钱的真实与否。爱真不真,这跟他想要的东西毫无关联。前面提到过的,他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信条。“这”告密者也觉得自己的话难以让人信服“这是因为时机不同。这么说吧,艾医生,你刚才一口一个凶手,这么说来,想必您昨天已经去现场看过了?”“是啊。”“您看到尸体了?”“这个是自然。”“警察局从前天开始忙得天翻地覆,说明他在两天前还杀了一个人。”“是的。”“就在我被抓走之后,他立刻就杀了人。”“没错,可以这么理解。”“那好,艾医生,您这个聪明的人还不理解我的想法吗?最开始,我弟弟说要杀人的时候,我并没确定事情一定会发生,所以我来寻求您的帮助。然而他真的这么做了,而现在我是唯一可以制止这件事的人,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出去。”“是,这我可以理解。”“在他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我认为您也许有机会救赎他,所以我才在这里恳求您。”陷得不太深?!如此残忍的犯罪手法,还说陷得不深,那怎样才算是陷得深呢?!
艾西摇了摇头:“朋友,你的脑子也有问题还是怎么的,这种人还让我怎么拯救啊?!你不妨说来听听!”“我会让他来找您。”“嗯?”这话艾西爱听“然后呢?”“然后就看您的啦。”
这小子是在搞笑吗?气得艾西都不想说话了:“你你不怕我见到他,一样会报告警方吗?”“不会呀,既然您想拿到钱,就应该闭上嘴。不然这笔钱大概也会打水漂吧?”
这么扯下去是没完没了的,艾西打算说点什么来改变局面:“呃,这么说吧,你认为是什么原因让你弟弟开始杀人的?或者按你的说法,他得病了?”“嗯,因为我们的父亲。”“哦,什么意思?”“我们的父亲是个恶魔。”告密者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点感情,就像在提起别人的家事“他先后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是我的母亲,后来死了;第二个是我弟弟的母亲,后来也死了。”“正常死亡?”“不,吸毒过量。”“啊?!”艾西吃了一惊“两任妻子均死于吸毒过量?”“对!当然这是实际情况,官方的说法是心力衰竭。父亲买通了医生,就那么简单。”“不会吧,两任太太都没有家人了吗?他们不会起疑吗?”“不会,因为她们都没有家人,父亲就是这么挑选妻子的。”“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吸毒过量呢?你的父亲给她们提供毒品?”“是的。”“理由?”
“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最好的控制别人的手段。”“你的父亲是干什么的?”“这我不能说。”“哦,也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医生。”“我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你套出了这些信息,报告给警方,警方就会根据我父亲的职业、身份以及两位妻子因心力衰竭而死的情况进行交叉对比,这样就可以查到我们两兄弟了,对吗?”
艾西大吃一惊:小小的年纪,居然很快想到了这一节,自己当真是低估了他。“所以,艾医生,我的讲述中可能会掺杂不少水分,不过大体情况差不了多少。”“好吧,你继续。”“父亲有的是钱,但是模样丑陋,他一方面喜好玩乐女人,另一方面又害怕女人离开自己。毕竟要是离婚的话,对他也是很大的损失。于是,他利用毒品这种最直接、最恶毒的方式来控制妻子,即使离婚之后她们可以得到赔偿,父亲也作好了准备——他巧妙地处理自己的财产,不让她们拿到太多。而且,就算她们有钱也没用。她们没有渠道,不容易搞到毒品。”“哦,这个我懂了。那么,他的妻子是正常死亡吗?”“什么意思?”“我是说这个吸毒过量。”“这我不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我还小呢。”“哦,所以你来不及弄清楚这件事。”“正是。我弟弟的母亲死的时候是好几年前,我在高中住校读书,所以也不很确定。您就当作是正常的吸毒过量吧。”
好吧
艾西想,这一家子真够扭曲的!“父亲对自己的妻子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我们了。作为父亲仅有的两个儿子,我不能说父亲一点都不爱我们,不过他表达爱的方式是与众不同的。我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我弟弟还小的时候,我是看见过的。父亲很喜欢他,因此就经常咬一咬他。您也许觉得,小孩子身上肉乎乎的,很多人都愿意嘬一口咬一下的。不过您大概也会觉得咬破了是有些过分吧。总之,弟弟身上现在还有这样的牙印。”“父亲爱我们的方式太过于多种多样了,说那么多也没有意义。总之,我和弟弟都非常恨他,巴不得他死。不过后来,他当真死掉了,车祸!我想这也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吧。不过,接下来产生了一个问题。父亲死了,遗产就需要处理吧。父亲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想到,他还算年轻,却像预料自己会死那样,事先写好了遗嘱。“这份遗嘱的内容很奇怪,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哈哈,父亲竟然给他最讨厌的我也留下了一半遗产!哦,请您原谅,关于这一点,我不能说得太多。不过,遗嘱下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具有了部分继承权,而我弟弟却不合格。所以我想,是这份遗嘱促使弟弟很快转变的。因为他的继承竟然还有时间限制,如果自父亲死后两年内无法达成目标,则视为自动丧失继承权。”
艾西觉得这两天真是中了邪。几天前那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好人古德曼律师给他讲起了艾莲的遗产,那份涉及麦涛和唐彼得的遗嘱十分扭曲。本来艾西已经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经告密者一提,立刻回想起来。怎么,又出来一份怪异的遗嘱?
告密者执意不肯讲述父亲遗嘱的内容,艾西也没辙,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艾医生,你大概也想到了,如果我弟弟没有继承他那份遗产的资格,我就会自动继承他的那份。遗嘱也确实如此。这样一来,我掌握了所有的遗产。可是我爱我的弟弟,这里面多少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即使我继承了全部遗产,我也愿意把我弟弟应得的那份再赠予他。我和他说过这件事,但他不同意。您别误会,他尊重我,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决定按照遗嘱的要求去做!”“等等,这遗嘱不是让你们去杀人吧?”“当然不是,否则我怎么还敢坐在这里”“那么”
“这我实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您,我是碰巧达成了遗嘱的规定。而我弟弟不行,这促使他越发变态和扭曲。所以,我来找您也正是为此,因为也许您能解开他心理扭曲的关键。”好半天艾西才回过味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你为什么”他琢磨着该怎么措辞“这么说吧,我大致弄明白你的意思了。也许你继承了财产,也确实付得起这三百万,可我始终不认为你弟弟还有救。你看看这个”艾西解开上衣扣子,露出自己左半边的肩膀。
他的用意本是想说明昨晚的情况,以及自己已经和凶手交手的事实,却没想到告密者一看到这个,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告密者一见到艾西肩头密实包扎的伤口,就大惊失色,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他一把抓住艾西的胳膊晃个不停“你、你跟他撞上了?!”艾西被摇晃得挺疼“等等,松开手,有话好好说,怎么了这是?”告密者松开了手,可还是不甘心地瞪着他“这到底是不是他弄的?”“是啊,我正要跟你讲,你先坐下。”告密者与其说是坐下,还不如说是摔在了椅子上。他面如土色,眼神散乱。艾西不明白理由,一五一十说出了昨晚的冒险奇遇。艾西越是讲,告密者的神色就越是糟糕,说着说着,艾西自己也噎住了。他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忽视的一个细节:告密者被警方控制,他自己当然不可能跟踪身为凶手的弟弟,那么跟踪者自然另有其人。同时,也正是这个人给自己发来短信,告知犯罪现场的位置。既然凶手碰到了自己,他当然意识到了谁是告密者,而且,他也许知道谁是跟踪者,那么
接下来的事情,还用说吗?!
最让艾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昨夜自己赶往现场的时候,凶手并未离开,而是在暗中监视。这么说来,凶手早就怀疑有人告密,只是并不确定而已,那么他最开始的怀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艾西想不通,就问了出来:“我不明白的是,你弟弟怎么事先就知道我会去呢?他是怎么开始怀疑的呢?”“艾医生,你怎么还好意思问这个?”告密者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这好事不正是你干的吗?!”“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明白。”“上电视表演的人,不是你吗?难道还有别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艾西慌了。
诚然,告密者劫持前台小姐,直至被警方抓获,这些事本来都是可以秘而不宣的。然而,正是艾西一脑门子不择手段地想要提升自己心理中心的名望,接受了媒体采访,甚至从物业那里找来了当时拍下的监控录像。
只要凶手看到了这滚动播放的电视节目,他没理由认不出自己的哥哥。凶手也许会纳闷,但他很快就会弄明白,哥哥的行为大概是冲着自己来的。随后,他轻易地设下陷阱,就等着艾西过来验证。这么说,也许在杀害第一人之后,凶手本来没必要立刻杀人。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顺便验证一个怀疑的猜想。
艾西头上冒出了汗,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他的“人畜无害”的精神荡然无存。原来,这连环杀人案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才被推到了残酷的高潮。
艾西彻底慌了,他的世界观、价值观刹那间也失去了平衡。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死人总归已是死了,至多是让人内疚和懊悔而已。然而活着的人——那个给自己提供线索的跟踪者,只怕也活不久了吧。这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看得出来,跟踪者与告密者关系非同一般。然而无论如何,艾西也不该让另一条年轻的生命再次逝去。
想到这里,艾西说话了:“好吧,是不是说,如果我把你交给警方,你绝不会说出你弟弟的下落?”“是的!”“即使跟踪的人会死?”
“是的,没准已经死了。”“你不恨你弟弟?”“恨!但是我也爱他,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如果他已经杀掉跟踪者,那么你会杀了你弟弟吗?”“我不知道,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好吧,如果我让你走,你怎么报答我?我不想要你的钱。”“如果我弟弟真的无可救药了,我可以把他交给你随意处置,反正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那好吧,我自有主张,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艾西站起来开门,正想要出去招呼警察,不料秘书就站在门口,正要敲门。“你在这儿干吗?”艾西一惊,生怕这段谈话被人偷听到。“艾总,不好意思,方先生缠着非要见您,我说您有预约了,但是”秘书的话还没说完,方茗就从拐角处闪出来“艾先生!”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我想起一些事来,我必须告诉您。”怎么都赶在一起了!
艾西好言安慰说:“方先生,我马上见您,不过您再等我十分钟,好吗?我马上就好!”“好的,好的。”方茗哆哆嗦嗦的“我一定得把这个告诉您。”“好,好。”艾西在秘书身边耳语了一阵,让他看好方茗,自己穿过走廊,到门口找到了那两位警察。“嘿,哥们儿,你认识刚才进去那个男人吗?”“哦,有点眼熟。”其中的一人回答道。“对,他是你们局里的法医。他现在有点不正常。一会儿你们把那小子带走的时候,顺便把他也带回去,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刘队打电话的。”安顿好之后,艾西又回到办公室,对告密者说:“我尽我的可能,至于能不能逃走,就看你的本事了。现在闭上嘴,保持安静,我要撰写你的精神病报告了。”
这种事驾轻就熟的,艾西一会儿就写好了,又叮嘱告密者一定要表演得像一点,因为从警察局转院过去,人家是不可能不排查的。“如果他们中午送你过去的话,你最快下午两点就能逃走。小心点,别伤害别人。”
送他出门之后,艾西马上抓起桌上的电话,给麦涛拨了一个:“喂,你在哪儿?是吗?你不能马上过来是吗?那好,尽快吧!越快越好!呃,我在电话里不方便解释。另外,很抱歉对你有所隐瞒,之前的事情我没有都说实话。嗯,好了,我不再废话了,你半小时内过来就ok了。不过你要注意的是,中午前后我会把你送来的这小子转到我师父的精神病院去,届时他会在那里试图逃走。尽量让他跑,给他留些空子,然后跟踪他,你们想要的答案到时候自然就有了。”
挂上电话,艾西长出了一口气。“抱歉啊,”他在心底对告密者说道“抱歉啊,我背叛了你。可我实在不能相信你可以独自把这件事情办好。万一你反悔,包庇杀人犯,到时候我就惨了。”
两面三刀的艾西假装同意协助告密者,却悄悄与麦涛联手布下了连环套。他相信,只要告密者成功逃离,自然会将警方引向凶手,于是自己又能安心睡觉了。唯一的小小遗憾是,这一次算是做了幕后工作,无法出现在台前了。
接下来,他又马不停蹄地请方先生进来坐下。“怎么了?”他马上切换了另一副嘴脸,温和地问道。“我,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女儿。”“哦,你有一个女儿。”艾西觉得今天的事情真的是太不顺了,方茗的不同身份正在加速融合,这会导致什么变化,他完全预料不出。“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有个女儿?之前你可从没说过。”“我能抽支烟吗?”“当然!”
方茗哆哆嗦嗦地接过烟来,继续说:“我说不清楚,但是您说的不对,我见到的不是我自己体内的女性人格,而是我的女儿。躺在冰冷的床上,被开膛破肚的,是我的女儿。”“什么?!”如果说这一天艾西是在连续的惊讶中度过的,那么这一惊显然是最出乎意料的“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我的意思是说,从您这儿离开之后,我回了家。我觉得我的家好陌生。我找不到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但是我觉得我曾经有过妻子和女儿,后来我把她们弄丢了。我想起来,我有好多年找不到我的女儿了,但是我昨天看到了,在一张冰冷的灰白色金属制成的小床上。她的身体被切开,已经死了。”一张冰冷的、灰白色金属制成的小床,这他妈不是停尸床吗?!什么意思,因为创伤而失去记忆的法医方茗,在失去女儿三年之后,亲自解剖了自己女儿的尸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艾西不敢排除这个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他更不知道这一次该用什么样的瞎话来安抚可怜的方先生。他果断地站起身:“走,方先生,我知道在哪儿可以验证你的这个怪梦!”艾西听麦涛说过,三年前的最后一位被害人,也就是方先生的女儿方晓晓,疑似被凶手掳走之后,消失至今。会不会凶手一直留着她,直到昨天才杀死她?正因为如此,凶手才在这三年里销声匿迹,没再杀人,因为他暂时不需要了。这猜测虽然听起来极其疯狂,但这世界上发生的好多事本就无常理可言。方茗自女儿失踪之后大受刺激,如今连自己陷入哪个身份都不知道了。艾西必须马上动身,亲自向刘队作出解释。于是他拉着方先生快步地向外走,与两名警员会合,还带着告密者,驱车返回警察局。艾西走得非常匆忙,甚至忘了给麦涛打个电话。就这样,一行人在中午前赶回了警察局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人们常因为一些简单的事情而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人人都有不知道的事,即使最伟大的学者如达尔文之流,在这一点上也有相当尴尬的教训。作为一位年轻的“狩猎与射击”的好手,他对自己的视力非常自豪。二十岁刚出头那年他横渡大西洋,当时结伴而行的有一些火地岛的土著人,他们可以看到几英里以外的东西,而达尔文和英国水手都看不到。因此,火地人就在船上担任瞭望员。这个很简单的例子说明了什么?说明火地岛的土著人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能力吗?人们不是常常给自己并不了解的奇怪人群赋予一种神秘的能力吗?然而结果简单得出人意料:火地岛土著人的视力并没有超人之处,问题出在达尔文和英国水手身上——他们都是近视眼!当然,在那个年代,近视眼的观点还不曾被人提出过,因此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难以理解的现象被以讹传讹地流传下来,于是人们都认为火地岛的居民视力超人。
如此愚蠢的小错误当然不足以诋毁达尔文的伟大,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因为不了解内情,我们时常会受到现实的蒙蔽,而被搞得晕头转向。比如说,久未登场的刑警王昭同志,今天上午就相当困惑。
b市不只有少女杀手这一系列的案子,陈真佳子和她男友的尸体如今还放在停尸房呢!这案子也需要有人管,而王昭正是负责的警员之一。
然而今天早上,他却忽然接到通知,让他和专案组停下手头进行的一切调查,等待新的证据。这让王昭感到相当费解。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办事不力,要被调离专案组了?
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方法医,也就是水哥把昨夜的女尸抛下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法医这样的举动当然不只是违规而已,还是所谓的擅离职守。刘队很快得到通知。他与艾西聊过,当然知道方法医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于是他下令封锁消息,避免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然而仅做这些是不够的,天知道方医生是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这意味着方医生最近处理过的尸体都需要重新检查一遍。在可能发现新证据之前,自然要让专案组暂停工作。
为此,刑警王昭感到费解,当值的法医也是一头雾水。算了,反正上面让做的就是命令。
重新检验的尸体包括少女杀手案的两名被害者、陈真佳子及其男友。
这一检查,还真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其实这也算不上是严重的疏漏:法医在陈真佳子男友尸体的鼻孔里,找到了一些棕黑色的粉末状颗粒。
这是什么?没人能猜透。因为在停尸房的冷柜里被放置了好几天,粉末状颗粒变得没有味了,也没人能一眼看出来。陈真佳子和男友都是被人徒手勒死的,前者死得很快,而后者与凶手经历了一番搏斗,因此颗粒也许是在这个时候被沾上去的。粉末状颗粒被送到化验室,不久就得出了十分简单的结论——这玩意儿是咖啡粉,确切地说,是蓝山咖啡豆磨成的粉哦,这是否说明,凶手在咖啡店工作,或者凶手在杀人之前亲自磨过咖啡豆?也许吧,王昭对这个结果不屑一顾。此类咖啡在b市诸多咖啡厅都能找到,在家中也可轻松网购,实在不算什么有力的证据。于是,迟滞了半天的调查行动总算是可以继续了。只是王昭心里很不痛快。他与水哥熟识,不明白上级领导的安排意味着什么,又没见到水哥本人,得不到解释,因此产生了一些误会,认为这是上面成心找碴儿。当然,陈真佳子与男友的双尸案一直以来也没什么线索。王昭无奈之余,决定走访他们居住的社区,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一两天也没什么线索。越是找不到目击者,王昭就越是怀疑凶手对这个社区非常了解,抑或凶手是专业人士。可在陈真佳子和男友身上实在看不出他们与黑社会交往的可能,那又为什么会被杀人灭口呢?案子不顺利,又经过今天上午这一折腾,他的心情就很不好。悻悻地吃了些饼干当午餐,正要出门继续走访办案,没想到刚下楼来到警察局门口,迎面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艾西。他们一行五人,为首的正是艾西。王昭不认识艾西,可一眼就认出了艾西身后的水哥。眼前的水哥跟王昭印象里那个不善言谈、干练的中年人有很大区别。现在的水哥目光游离、左顾右盼、颤颤巍巍,就跟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差不多。王昭觉得纳闷,来不及深想,上前招呼着:“我靠,水哥,你可算来了,出什么事啦?停尸房里造反啦。”王昭那个意思是说,停尸房里其他法医忙着重新检验水哥检验过的尸体,就跟造反了似的。不过他这措辞也不恰当,说停尸房干吗,说法医办公室多好!王昭草率的说法引来一帮人诧异的围观。没想到水哥翻了翻眼皮:“你是谁?我不是水哥,我叫方茗。”
“啊?!”王昭一愣“水哥,你说啥呢?今早上没吃药,糊涂了吧?”
王昭说得对,水哥还真是没吃药!
警察也是人,谁不好新鲜,谁不看热闹啊。因此,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
可眼下艾西不能看热闹。围观事小,耽误了正事事大。艾西很怕出乱子,毕竟是他擅作决定,带水哥来停尸房认尸的。艾西算老几?他什么也不是,哪来的权力去作什么决定!
为了不出大乱子,艾西赶紧上前劝:“喂喂,这事回头再说,方先生精神不太好。”
艾西是好意,想劝开就完了,赶紧带着方先生去找刘队。没想到王昭斜乜着眼,来了一句:“你是谁?凭什么说我们水哥精神病?!”哟!艾西一下子哑巴了。该怎么说?直截了当阐明事实吗?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警察局里真闹出这么大笑话来,刘队那里面子也不好看。
两人争执的工夫,围观的警察也窃窃私语。不过他们都还好说,方先生可是很不舒服。这一闹之下,他觉得昏天黑地,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倏地抓住艾西的胳膊,刚好还是受伤的那只:“喂,艾先生,你带我来这里干吗?这不是警察局吗?我要找我女儿,警察把她怎么样了?!”
这一下可不亚于投下了重磅炸弹。什么和什么呀,又是警察局又是女儿的?
方先生濒临崩溃,竟而逮谁问谁:“我女儿在哪儿?”“我女儿在哪儿?”
一楼的大厅瞬间闹成了一锅粥。
这样的变化刘队自己也是始料不及。他接到了艾西的电话,可电话里说不清楚,刘队就在办公室里耐心地等。可是人没等来,只听得楼下乱哄哄的。
刘队走到楼梯口,一看下面这场面,立马大喝一声:“都别闹了,赶快回去工作!”
平时这一吼威力十足,不过今天竟然没什么效力。因为别人都没闹,只有方医生自己在闹,而方先生这时候哪还认识刘队。看见楼上下来个管事的,他马上冲过去抓住刘队的手:“我女儿呢?我女儿呢?”
刘队看看方茗,又看看艾西:“别说话,跟我上楼!”
方茗抓着他,他拉着方茗,俩人拉拉扯扯上了楼,艾西在后面紧张兮兮地跟着。关上办公室的门,算是隔绝出了一个安静的世界。刘队没坐下,也没让他们坐,劈头盖脸就问:“艾先生,这算哪一出?”艾西也急了,冲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方先生喊了一句:“你坐下,否则我不带你去见女儿了!”这一句倒是真管用,方茗不闹了,乖乖坐了下来。“唉,刘队,真是一言难尽。方先生的不同身份正在加速整合,他很快就会回到本来的意识中去,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控制不了。另外,我必须告诉您,方先生昨天不是解剖了我发现的那具女尸吗,他说那是他女儿!”“什么?!方晓晓?!”刘队这种见过大风大浪、处变不惊的人也止不住颤抖了一下“这么说,他”
假如一个男人、一个父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解剖了自己的女儿这、这岂止是悲哀一词可以形容的呀?一听到方晓晓的名字,方茗又闹,艾西连哄带唬,终于让他又恢复了平静。“这事你有多大把握?”刘队颓然地找个沙发坐下,悄声问。“没有把握。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出现了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时隔三年才杀人,有什么理由吗?”“我不懂。”艾西实话实说。他确实不懂,只觉得有必要让方茗来当面对质。“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让他先去看看尸体,对吧?我安排一下,你先坐。”“哦!”艾西答应着,可是没坐下,他脑袋里嗡了一声。今天来,可不是只有方茗这一件事,还有楼下那小子呢!艾西错了下神,也没答话,转身推开门就往外跑。“艾先生,你”艾西开门跑了没两步,就被堵了回来,堵他的人正是同行的两位警察。
三人转眼又回到队长办公室,惊慌失措地报告说:“不好了,那小子逃走了。”“哪个小子?”刘队摸不着头脑。“就是送去艾先生的中心作鉴定的那小子。”“哦!”刘队想了想“怎么跑的?”“不知道,下车的时候还在我们边上跟着,八成是刚才趁乱的时候溜走了。”
刘队想了想,相比眼前这个烂摊子,那小子是不是逃走好像问题也不大,就说:“算了,跑了就跑了吧。艾先生,那家伙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该怎么说?“呃,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