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人心(二合一)
王土豆子飞快地跑向屯部,以至于拖拉机都不管不顾地停在屯外。
戴松揉了揉鼻子,走到那个努力干活儿的身形旁,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问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干呀?”
南春婉闻言一怔,手上的砖块差点滑落。
她扭头看向因为连续熬夜而带上俩厚重黑眼圈的自家男人,
一双好看的眉眼中三分心疼,三分忐忑,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为啥不能亲力亲为”的理直气壮。
但或许是被戴松盯着,她这会儿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齐屯长号召大伙儿帮着加高围墙,所以我们就来帮着干啦~”
“傻媳妇儿~”戴松拉过对方的小手。
那双好不容易温养细腻的小手,因为拿砖、浇冰水,此刻又变得通红,毛糙,虎口以及指关节出甚至已经出现了好几道鲜红的细口子,看的他心里一阵阵的刺痛。
“咋不带焖子呢?”
焖子就是北方地区用的并指手套,普通点的就是猪皮填,考究些的,会在内里加一层皮毛内衬,而一套焖子保暖与否,就全看这内衬用的什么毛皮,上次从永利屯回来带回来了几张破损的狼皮,南春婉就将其尽量利用,几乎给家里人都做了一副厚实焖子。
除了戴松没要。
他上山打围,带着焖子还咋扣扳机?而且冻疮这玩意儿也是看人的,像戴松戴柏,兄弟俩怎么冻,手上都不长冻疮。
在山上冻的不行了,戴松就抓把雪在手上搓搓,不一会儿就能给手搓热,戴柏就更狠了,拉大网的时候,冻的不行了就钩条鱼到跟前,开了膛把手插鱼肚子里。
周围天寒地冻,零下二三十度,松江里的鱼捞出来甚至能冒热气儿,相比于环境低温,这些体温随水温变化的鱼体温总是能保持0°上下,因此就成了渔帮天然的暖手“袋”。
南春婉本能的有些害羞,可反应过来周围没人后,就任由自家男人捂着她的小手不断地往上边哈热气。
“焖子干活儿用就糟蹋了~”
“傻样!焖子不就是用来戴的么~磨损了再做新的嘛!”戴松脸上做出生气的表情,实际却一使劲,将满脸娇憨的小媳妇儿拉到自己怀里,“这么辛苦的活儿,又是在屯子边上,周围连个民兵都没有,你怎么敢的呀。”
“我想帮你的~松哥~”
小媳妇儿在怀里蛄蛹了两下,抬起红扑扑的脸蛋,好看的眸子里此刻只有戴松的倒影,
“我是你媳妇儿呀~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别人咋想,咱不好去评说啥,但咱自个儿也可以干的嘛~我手脚不够利索、动作慢,干了好久,才垒了这么一点点,确实慢了点,你别嫌弃哈~但是活儿总量不会变多嘛,以后我家里忙活完了就来这边干活儿,就算慢,也肯定能……唔!”
即便是鼓足了勇气,南春婉在说这些心里话的时候也羞得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戴松,于是便被感动的不行的戴松抓住机会,一口将她小嘴儿堵住。
其实自从搬进正屋,经历过“大风大浪”以后,哪怕在家人面前,被戴松堂而皇之地拉拉小手,搂搂抱抱,南春婉也能放得比较开了,可现在是在外边呀!
她的脸皮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考验,一下就红得和煮熟了的河蟹似的,身子就和通了电似的,酥麻起来,伏帖在戴松怀里。
一时间,顺着对方衣领子躲进去,就成了南春婉此刻唯一的想法。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扁担轻微形变而产生的吱嘎声。
南春婉顿时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被焐热的小手不停拍打戴松胸口,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果不其然地看到哥嫂以及小茜三人朝着他俩走来。
一个在中间挑砖嘿呦嘿呦地颠着走,另两个则一前一后地扶筐,以防扁担断裂。
“松子回来了!”戴柏神经粗的和擀面杖擀过似的,“你回来了就好,能顶住不?顶得住就搁这帮忙吧!丽萍,你和小婉、小茜回去吧!这边有我俩就行了!”
“什么话!”汤丽萍拍了下戴柏,“你回来吃饱喝足,歇够了能抗造了,可松子却是忙活一夜折腾到现在了!你让松子连轴转呐!”
“我也不回去!”戴小茜边说边费力扒拉地帮着戴柏把砖头卸到围墙边上,然后拿起两块儿就开始往围墙上摞。
“我也可以的~”身前的南春婉眼底流露出问询,“我也可以在这里干活的~松哥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会加快干的,尽量不拖慢你们的进度~”
“傻小婉,哪有啥进度不进度啊。”戴松心疼地捏着媳妇儿的小手,“你和嫂子还有妹妹回去吧,这种活儿交给我和我哥,回去给我热点儿汤,再整俩大肉包,我饿了~”
南春婉犹豫地看着嫂子和妹妹,似乎是在寻求帮助。
戴松则是朝戴柏努努嘴,粗神经的戴柏竟是瞬间会意:
“俺也饿了!媳妇儿!给俺也热点儿汤!昨儿的鞭宝汤!给俺再盛一副!那玩意儿吃了才攒劲儿!”
戴柏嗓门本来就大,一嗓子号出来,屯口几户人家基本都听到了,郭祖生家窗帘刷一下就被拉上,透过窗帘上的几个洞,能看到他螃蟹似的张腿横着走,逗得几人都抿着嘴想笑。
汤丽萍心疼自家男人,扯了扯戴柏耳垂,嘴上虽然嫌弃着他事儿多,手上却开始拆围裙,俨然就是要回去给热饭菜的架势。戴小茜本想蒙混过关,继续在围墙边上垒砖头,结果还是被戴松撵着,和俩嫂子一块儿回去了,兄弟俩则开始哐哐垒砖头。
说实话,戴松真困得不行,尤其是到了屯里,脚沾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脑瓜有几百斤似的,为此他不得不和戴柏唠嗑来缓解困意。
戴柏说,他和王土豆子出了屯,齐顺利就大喇叭召集乡亲们在屯里开会,结果会上一通叨叨,却没一个愿意干活,一个个的,和齐顺利掰扯个不停,场面闹腾得快炸了,也就是这会儿,小婉第一个跑回家,换了身旧衣服,二话不说直接去了屯南,他们自然是跟着一块儿干。
除此以外,戴松还了解到在当下这种天寒地冻,没法和泥的时候,这鬼才般的、用水充当“粘合剂”的思路,竟也是出自自家媳妇儿,一时间,他心间自豪的同时又生出几分惭愧;
得此贤妻,前世终究是有多猪油蒙心,才会这么欺负、辜负她呢?
正当戴松边感慨边干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松子,你亲自干啊!?”
刘老六提溜着裤子,一扭一扭地走到跟前,栓紧裤腰带,拉上“中门”,顺手就抱起一摞砖,几块用来垫脚,一块儿用来垒墙。
“老六,你屁股不疼了?”戴柏瞅着对方挺翘的屁股,“你这样要不还是回去歇着吧,伤病号,好好在家养伤得了~”
“干哈?”刘老六扒着墙头,从砖头摞上颤颤巍巍下来,回身又拿了几块儿,啪啪啪地往围墙上叠,“屁股疼又不妨碍我手上干活!
老齐之前招呼大伙儿去屯部开会说这事儿我也去了呢!
松子你这主意是真有远见!
别人呐,就是没面对过狼群!但凡亲身面对一次,他们就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吓人了!
再者说,我和老狗这条命还是你们救回来的,你们提出的事儿,也切切实实视为了屯里,我指定要出力啊!
屯里那帮老娘们和老齐吵,我也懒得去掰扯,早早就回家了,反正我就住在边上,乡亲们一来我就出来帮忙,没成想,反倒是你们几个,悄摸地先干起来了!之前柏子不在,我也不好单独过来,省的别人说闲话,现在就你俩了,我瞅见了,肯定是要搭把手啊!
而且说到底,我也是团结屯一份子,又住在屯口,这围墙加高了,首先就缓解我家情况,我可不想像那家伙一样。”
刘老六说着,扭头朝郭祖生家啐了一口,眼中多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