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念念有词:“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白素的声音很坚定,在各人的心中(相信连班登在内)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乱,有一种不知如何才好的潜在的恐惧感的时候,白素的这种坚定的声音,听了会使人产生相当程度的安全感。她道:“我相信那东西不是天然成长,而是由你根据什么方法增育到如今这样状态的,对不?”
我有点惊讶于白素何以如此肯定,班登却已然发出一下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来:“卫夫人,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白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道:“增育的方法,在令祖的资料之中,还是在藏宝的圆管之下?”
班登简直是在呻吟了。我们都知道,白素那样说,自然也全是推测,可是她的推测,愿然十分正确。良辰美景望着白素,神情大是佩服。
白素的声音听来十分诚挚:“看来你遭到了十分的困扰,是不是请过来一下,人多好议事。”
班登医生那没有回答,过了十来秒,电话挂上了。”
温宝裕和胡说“啊”地一声,白素则十分有信心:“他会来,而且,很快就会来。”
她这句话才出口,门铃声已响起,良辰美景张大了口合不拢来,我心想她们毕竟经验不足,利用偷听器窃听的距离不会太远,班登自然就在近处打电话,当然说来就来,何足怪哉。倒是白素几句话,就令得他露面,这才是真叫人佩服。
温宝裕大叫一声,冲下楼去,不一会,就带着班登,走了上来,班登向每一个人鞠躬,虽然不说什么,但分明是向各人在道歉。当他看到良辰美景时,陡然呆了一呆,喃喃地说了一句:“生命的奇迹。”
然后,他伸手在我的写字台下,取出了一具超小型的窃听器来。那不过是一粒普通糖果的大小,他将之捏在手中,望向齐白,道:“当圆管下面,突然有水涌出来之际,我恰好在最下面,这也是整件事中十分凑巧的一个环节,当时我自然慌乱之极,但是当我忽然觉察到有东西碰了我的小腿一下时,我还是有足够的镇定,将之抓在手中。”
温宝裕骇然:“就是那怪东西?”
班登吸了一口气:“是一只小盒子,完全密封的黄金小盒子,我立时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齐白道:“你瞒得我好。”
班登又向齐白鞠躬:“真抱歉,没有发现藏宝,我是准备在发现藏宝之后,把我的一份给你,作为谢罪的。”
齐白瞪着眼:“你不希罕钱,我就希罕么?”
班登侧头片刻:“那条如此粗大的铁索,如果是纯金的,估计会值多少?”
齐白咕咬着:“一亿美元?两亿?谁知道。”
温宝裕又急了起来,嚷:“喂,别只说钱好不好。你是得到了什么资料,才改去研究历史,又怎么一抓到了一只小盒子就知道那是你要的东西?”
班登并没有立时回答,伸手取过了酒瓶来,白素忙把杯子递给他,他喝了一口酒,才道:“我得到了那批资料,最初吸引我的,自然是藏宝,但是资料中有一部分,却用十分不可解、十分疑惑的笔法,记述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说是有几个主要的人,全是经过了细胞遗传因子中遗传密码变更手术的怪物。或者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孽。”
我陡然一惊,其余的人也一样,所有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班登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人为几个人或者说,只是几个人最初形成的胚胎,进行了遗传密码的变更手术。那是极其复杂的生物化学变化过程,涉及到生命最初形式,酶和蛋白质的改变,双螺旋节段螺旋的改变,双链核甘酸新合成的dna、氨基酸密码三联体的变换”
他一连串地说着,几乎全是生物化学中的专门名词,白素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班登才略停了一停:“太专门了,但那恰好是我研究的课题,而且,资料还提到,在那样的改变之后,人的胚胎就完全逸出了人原来的遗传因子密码的作用,由一条全然不同的方式发育成长——”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了那怪东西丑恶,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连班登自己的面色,也难看之至。
班登又吁了一口气:“我是专研究遗传学的,各位想一想,我看到了这样的资料,岂不能不令我发狂?记载又说,经过了改变密码之后,循新方式发育的人,样子和传统的人有点不同,可是智力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倍,主其事的,要来作为试验观察之用,似乎又观察到这种妖孽在先天性格上,有很大的缺点”
齐白又喃喃地道:“可不是,那些妖孽,再也成不了大事。”
我疾声问:“谁?资料中有没有说明,主持这种试验手术的是什么人?”
班登摇头:“没有,一点线索也没有,只是说,密码改变的秘密,藏在一个黄金小盒之中,被放在最隐秘的地方,那地方,同时有大量的藏宝。那黄金小盒完全密封,连最重要的妖孽,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而将之当作是他们‘受命于天’的一个象征物。”
各人听得目定口呆,胡说叫了起来:“天,你得到的不是什么怪东西,而是制造怪东西的方法。”
班登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又静了下来。事情很明显,班登离开之后,就利用这种改变遗传密码的方法,施在一个人类最初的胚胎上(那是十分容易得到的,说得简单一些,那不过是受了精的卵子而已)。结果,就培育出了我们看到的那怪东西。
他自然详细研究过那东西的形状,看来看去不像是人,也不认为这样子的妖孽,可以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有那样的地位,所以才想来找我共同研究,可是他采取的方法,却又太鬼头鬼脑了。
大家呆了半晌之后,班登才道:“卫夫人说得对,那东西可能还在成长的初段,可能形状会变,会十分接近普通人——”
他又望向温宝裕:“你对于‘翼王’这个称呼的理解,可说是想像力发挥到了极致。”
温宝裕受了夸讲,红着脸,居然知道谦虚:“那不算什么,我本来就好胡思乱想。”
我却大是骇然:“你还准备继续培育它?”
班登的神情十分迟疑,显然不肯放弃。白素忽然遭:“我建议你不妨再和勒曼医院联络一下,作为研究课题之一。”
我以手加额:“天,别制造妖孽吧。”
班登却立时道:“我正在此打算,可是勒曼医院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我叹了一声,心想班登是不肯放弃的了,不如成全了他吧:“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勒曼医院在格陵兰的冰层之下,你可以先到丹麦去,试图和他们接触。”
班登现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来,连连搓手,一副急不及待,恨不得立时到格陵兰去的样子。
温宝裕、胡说、良辰美景、我和白素、齐白却都目定口呆。
我们都不是很知道改变遗传因子的密码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结果如何,我们是见到过的。
可怕吗?似乎绝不止可怕,而是人类语言文字无法形容的一种可怖境界。
最后,剩下的问题有两个:
问题一:在将近两百年前,就已掌握了改变遗传因子密码秘密并且做了实验的,是些什么人?
问题二:那怪东西发育完成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问题一没有答案,因为班登获得的资料中一点也未曾提及——他后来把他得到的原始资料全给我们看了。
问题二也没有答案,班登只是在若干日之后和我联络了一下,说那东西开始在两个月中,成长速度惊人无比,可是在进人了“蛹”的状态之后,又慢得惊人,可能要再过几十年,才能充分成长。
问题三
没有问题三了,至少在这个故事中,没有问题了,是不是?
不是,有问题三,那就是,良辰美景把我的住所当成了她们自己的家一样,爱来就来,要走就走,白素十分从容她们,我也就无可奈何,这算不算是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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