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今日倒的确费了一番心思。
各式各样的菜肴堆了满桌,碧绿的菜叶混着喷香的肉片,香气四溢的红烧狮子头,白嫩鲜美的清蒸鱼,金黄酥脆的炸豆腐,上等松茸搭配山泉水煮成清新甘甜的鲜汤,玉盘珍馐,令人食指大动。
再说这活蟹,亦是做了三种吃法。
第一种是水煮螃蟹,再佐以橙膏,厨房特意配了橙齑,即将橙子的果肉挖出,加一些细盐,捣烂成泥,再调入一些醋和姜末,是吃蟹肉的最好蘸料。
第二种是拨蟹粉,这是个精细吃法,先将螃蟹拆散,剥出蟹钳、蟹腿内的肉以及蟹壳内的黄膏白脂,再将剥好的蟹肉与蟹膏拌在一起,再填回蟹壳中,淋以五味,蒙以细面,做成蟹饆饠。
第三种是烤螃蟹,每个人亲自动手,把喜欢的调料搭配做成浓汁,浇到带有蟹膏的螃蟹上,然后直接上火烤熟,这样各自按照自己的口味调制,颇有趣味。
吃完了蟹,再喝一盏紫苏汤,落胃满足。
李清砚还独得了三粒桂圆,叠放成一小碟,寓意连中三元。
用膳用得差不多了,下人适时撤去餐碟,换上茶饮小食。
今日李府可是将珍藏的顾渚紫笋茶都搬了出来。
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
顾渚紫笋是当朝贡茶,李府也是得了朝廷赏赐才有这两小罐,珍贵的很,平日里李老爷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喝。
顾珩尝了一口茶汤,甘甜生津,滋味鲜爽,竹香和茶香交织萦绕,清香扑鼻,确是好茶。
再配上清甜的茶果子,滋味甚好,顾珩一口点心配一口茶,吃得不亦乐乎,耳听李清砚提及今日那璇玑簪的热闹,还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李夫人听到那两姐妹尽数退还了银钱,还愿意替诸位学子祈福,有些惋惜:“那两位姑娘倒是心善,若是有冤情何不来报官?县衙自有明断,偏偏白白咽下这口气。”
顾珩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此时人证物证皆有不足,不是呈堂证供的好时候。”
李清砚奇道:“阿珩是觉得这两位姑娘留有后手?”
顾珩唔了一声,含糊道:“猜测罢了,且看她们二人行事作风,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类型。”
特别是那个做“妹妹”的,顾珩在心中暗暗补充,一双盈盈美目浅笑盼兮,可里头装的都是冰凉刺骨的寒意,吓人得很。
李青荷撇撇嘴,却是有些不高兴:“可前几日我才买了支璇玑簪送给哥哥,原是一片心意,倒是弄巧成拙了,虽说哥哥不在意,可我这心里头,总像是吞了针似得难受。”
今日若非哥哥拦着,她也定是要去那小摊退了簪子的。
李清砚有些无奈:“青荷,我早与你说过,莫要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你作为县令之女,为人处事更要公正无私,无偏无颇,今日若连你也去她们那儿闹了,不用明日就会传遍街坊,若那二位姑娘真有冤情,你又该当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若当真有冤,等查明真相,我给她们赔不是就是了!”李青荷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替哥哥着想,不想触霉头,反倒被哥哥一番教育。
“青荷,莫要耍性子。”
一直未说话的李县令此时开口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根本等不到查明真相的那一日?退一步讲,即便真相得以水落石出,可在那之前含冤之人已经受到的委屈,又该如何消解、如何补偿?”
李县令语气有些严厉。
他想到了衙门里的几桩经年悬案,也想到了苦苦支撑等不到真相,被世人之口吞噬而选择自戕的心死之人。
轻信轻发,听言之大戒也。这个道理,他希望女儿能明白。
父亲面色严肃时,李青荷总是怕的,此时也不敢顶撞,乖巧称是。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