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对暨青产生什么影响,他说不好,不过还是希望人没事。 [已经醒了。]太阿说,[他比你醒得早,同样推掉了所有的采访和会面,今天早上打完八场,晋级初赛了。] 易真松了口气:“那就行。” 他转头看着放在一旁的芥子豹囊:“本来还以为会大张旗鼓地闹一场呢,把自己的所有的行头都带上了,结果都没什么用处啊。” 太阿说:[初赛才是一道坎。为期一个月的荒星生存,以及传统的手环争夺战规则,都带有很强的竞争性。] 易真闭上眼睛:“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早,我先休息一会。” 闭目片刻,他又睁开了眼睛。 “太阿,还有件事忘了问,容鸿雪没什么动静吧。” 太阿回答:[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动静’。安吉一直在汇报你的情况,这算动静吗?] 易真重新闭上眼睛:“……那没事了,这个我能猜到。” 他躺在医疗舱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容鸿雪同时正在闭目养神。 只是他的闭目养神明显很不安稳,他的精神体暴躁的蛰伏在体内,似乎随时都能挣脱束缚,大开一场杀戒。所有人都离他很远,即便共事多年,下属们也承受不住一个正在按捺杀意的超s级驾驭者。 他薄薄的嘴唇略微下撇,智囊团们虽然西装革履,勉强维持着风度仪态,但眼下仍然有一圈青黑,各自疲乏地按着太阳穴。 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和贤者神官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对方只字不提陨星辰率先违约的事实,坚持拒绝将生物矿的首批开采权交予容鸿雪。神官们甚至拿出阿佐特帝国的古老律法,以“探索新星领域所得,需上交40%至帝国国库”的条例,试图证实容鸿雪一方的要求是不合理的。 双方你来我往不下一百多个回合,彼此都没落得着好。客场作战本就失了先机,再加上商谈地点就在陨星辰贤者殿的下层,贤者神官沐浴在大贤者的光辉之下,犹如待在自己家的泉水里,能够随时回满红蓝条。 相较而言,身为人类的智囊团就要惨多了。 说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此刻容鸿雪真的想学易真打直球的方式,将贤者神殿从第一层炸到最顶层,一路炸到陨星辰的卧室去。 ——但是不行,大贤者的实力深不可测,死后的衰弱躯壳都能滋养一个星域,就算是此刻的容鸿雪,亦硬拼不过。 专属的提示音一响,他静静睁开眼睛,打开光脑。 蓝光温柔地盘旋,易真的身影出现在上面,月白色的长袖在微风中翩飞——正是他与响尾蝎对战的那一场。 拍摄者的水平明显很高,微微倾斜的角度,将易真的身形衬得笔直挺拔,占据中心。他动起手来的时候,袖袍飘飘,气魄傲然,宛如一场出彩的个人秀,压根没有对面的响尾蝎什么镜头。 容鸿雪瞥了一眼立于边角的暨青,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瞧,很难说他此时在想什么。起初,他就像一个挑剔试卷成绩的家长,随着战局变化,他的眉心同时跟着很轻地蹙了一下。暨青拳中易真的那一刻,容鸿雪的眼珠犹如凝固了般一动不动,直到易真以谁都说不清真相的方式取胜之后,他的瞳仁才微微一松。 视频结束在易真露出笑容,满场欢呼将起未起的那一刻,容鸿雪的神情慢慢变得舒缓而闲适,仿佛饱饱地合眼歇过一阵。 他望着易真,那目光既冷酷,又苛刻,不过看得久了,他好像也绷不住了,便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带笑的亲昵。 身边匆匆走近一个人,容鸿雪看着视频,头也不抬:“怎么,那些神官又准备好了?” “不是,”伊斯塔低声说,“是陨星辰女士,想要见您。” 停顿一下,她补充:“单独会面。” 容鸿雪一顿,他的双眼如同瞬间被点燃的鬼火,亮得有些神经质。 “终于啊,”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等了那么久,还是决定跟我一对一交涉了吗。” 贤者神殿的最顶层,在全部人类的历史上,也仅有寥寥几人来到过这里。容鸿雪能上来第二回,从某种方面来说,无疑创造了奇迹般的新纪录。 陨星辰——陨落星辰,流动的以太,诸天之万法,智火照彻万万年后的长夜——被冠以如此宏大称谓的贤者,本身看上去却并不十分健康,反而削瘦无比。 她身着王袍,面颊微微凹陷,比起神官们灿烂的白金色皮肤,在漫天如水星光的映衬下,她的肤色更接近苍白的银色。数十根白银质感的触须在脑后高高盘起,以扇形的宝石冠冕固定。 她是美的,这点毋庸置疑。无论是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还是以猩红斗篷星系原住民的审美来看,她的美都超越物种、性别与年龄,犹如悬挂太空的日轮,光耀世人。 “你好,容鸿雪。”她直呼其名,辽阔的大殿,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漫荡而来的,“很高兴,能再次遇见你。” 容鸿雪谨慎地回复:“我也很高兴能再次遇见您,贤者。” 贤者是站在当下,就能看见过去和未来的生物。传说在他们眼中,时间是平面的,空间却被简化成一条线,他们能随意迁跃时间,折叠空间。贤者面前没有秘密,没有未知,只有他们想说或者不想说的事。 因此他必须谨慎,哪怕谨慎也是徒劳的防备。 陨星辰沉默了一阵,她说:“我听见了,你为了矿产的开采权,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啊,我的神官们都快支撑不住啦。” 容雪鸿笑了,神殿内开着不知名的白花,花瓣漫天飞舞,于是他拈住一瓣,轻松地说:“您谦虚了,您的神官都是以一挡百的坚实壁垒,我用尽心思,也没能咬下一块能吃的好肉。与其说神官们支撑不住,倒不如说是我快要黔驴技穷了。” 陨星辰亦发出低低的笑声,她一笑,满树的花苞都争相怒放,旋即片片脱落,飘飞在风中。一时间,殿内像是下了一场芬芳馥郁的大雪。 “贪心的人类,”她摇头,“你已经掌握了那么多的财富和权势,世界也匍匐在你脚下,为何还不满足?” “因为我不能接受原本许诺给我的东西,最后却不属于我。我已经抓住了它,要让我一根根松开手指头……可是很困难的。” 陨星辰发出晦涩的叹息:“容鸿雪,送出的报酬,想要收回去,这怎么能说是合情合理?” 容鸿雪挑起眉梢:“我可不记得我送了什么报酬给您,反倒是临时变卦,才不符合贤者的作风吧。” 陨星辰微微一笑:“是啊,临时变卦,我到底是为什么变卦的呢……” “算了,”她突然松口,“阿佐特帝国已经分走了一颗矿星,其余的开采权,交给你也未尝不可。” 容鸿雪立即抬眼看她,眉心微皱,胜利来得太快,反而让他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走吧,容鸿雪,离开猩红斗篷。”陨星辰露出神秘的微笑,果决下达了逐客令,“你不该在这里逗留太久,眼下还不到时候,走吧!” 容鸿雪眼前一晃,他已经被送出了贤者神殿的最顶层。 “容先生!”下属们纷纷围上来,“您没事吧!” 容鸿雪低头,看着手中拈着的花瓣,继而松开手,任由花瓣零落下去。 他有很多疑问,没有人能在贤者面前不产生困惑,不过此刻,他只关心两件事。 陨星辰之前的反悔和变卦,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漫长持久的拉锯战之后,她突然答应兑现之前的诺言,又是为了什么? 第34章 三天后,虽说易真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但他已经待不下去了,一方面是着急备赛,另一方面是担心训练室的蝎子。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舍心终于联系了他,用的还是一个陌生的账号。 【[头晕]怎么办,易真,我被堂兄关起来了,他不让我去找你!】 易真先是吃惊,接着急忙问:【舍心?你被关起来了,那你的海选怎么办,你没来参加海选吗?】 舍心:【他直接给我搞了一个阿佐特大学交换生的名额,让我三个星期之后去参加初赛了!】 易真的嘴角直抽抽,三千六百多岁的交换生,真有你的,舍心他哥。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就因为你离家出走吗,还是血蒺藜的事情?】 舍心:【就是你给我的那个,暗器啦……他检测了一下,发现你没有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然后就觉得你很危险,可我又坚持要跟你做朋友,所以……】 易真捂住了脸,果然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保密了吗!】 舍心:【[流汗]你没说啊,你只说要小心使用注意安全,哪里说要保密了?】 易真:【啊仔细想想我确实忘了说这话……那你现在怎么办,想跑吗?】 舍心:【我肯定想跑啊,听说他要把我暗箱操作到最安全的参赛星上,再计划让我拿个不高不低的名次之后回家……可是我不想这样,我的成年期就快到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想长大![大哭][大哭]】 这可难办了。 易真沉思,方今他的处境也不能说很放松,大张旗鼓地参赛,任由舆论在星网上发酵,这无异于升起了一面“喂穿书的那些人!我就在这里”的醒目旗帜,说不定一走出容鸿雪的势力范围,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暗杀……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敌在暗,他在明,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从开始到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个贼在暗处惦记他,易真委实受不了这个氛围,不如跟他们玩明的——世界大舞台,够种你就来。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易真问。 舍心:【我只是想,长辈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和交往,就好了。】 易真:【如果你成年了,这种情况会好转吗?】 舍心:【成年之后,我就能变强了!更重要的是,我就可以承受与母星的精神连接,这样的话,就算死在外面,也能将灵魂传送回母星复活……到时候,长辈对我的管控也会放松吧。】 ……这么硬核的护身符。 易真沉吟了一下:【你等我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呢? 自己是主角,拼命在脑子里重复“舍心快到成年期”,给剧情下暗示,有用吗? 不,这还是太扯淡了,德斯纳星人要渡过成年期谈何容易,还不如在脑子里一直重复“舍心跟我分到同一个参赛星球”,这样好歹比较靠谱…… 光脑响了,易真下意识:“谁?” 半空中弹出光屏,展开,容鸿雪的全息半身人像出现在易真面前。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身后背景黑乎乎的,不见一颗星星,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我靠,失策了,还以为是舍心直接打过来了,没想到是这个神经病啊。 易真:“这都几点了,你不睡觉我还不睡的吗,有没有公德心啊你这个人?” 容鸿雪看了眼表:“月鹿岛时间,傍晚七点四十二分,小真,你那边的晚霞还没有落完哦,夕阳的颜色很漂亮呢。” 易真平静地伸手过去,关掉了全息通话的背景分享:“好了不要说闲话了,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容鸿雪关切地看了看他的腰腹,“怎么样,好些了吗?” 易真看着他,安静良久。 “朋友,你到底怎么回事?停止嘘寒问暖,不然我现在就吐给你看。” “想听实话吗?”容鸿雪笑了笑,“实话就是,我正在从猩红斗篷返航,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仍然是花费了我大量精力争取来的。四天没合眼,就算我的精神力等级是帝国最强,也有点撑不住。所以……” “所以?” “所以来找你充一下电。” 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