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1)

可除此之外,定州刺史所募私兵,以他两位心腹执掌,江锦近日所往,便是游说这二人。
  其中的韩参将为暗卫所刺杀,继任者为得军心,势要寻出真凶,便将目光放到了赵参将身上,两拨人马如今斗得风生水起,江锦再一挑拨,赵参将便弃暗投明。
  裴云起听着这些杀伐算计,面上还是一派冷淡。光看他的神情,旁人很难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甚至对整个大周来说的意义所在。
  他只是轻轻一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旋即才道:“方才那些刺客有些蹊跷,不像寻常人能找来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锦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相府如日中天,京城世家亦无几个胆敢摄其锋芒,江锦又极为出挑,从小到大,遭遇过的刺杀不知凡几。
  可江苒的身世如今还未曾对外公布,又是为何,惹了某些人的眼?
  那个江云,倒也不能全怪江苒轻敌,便是在场二位郎君,也没想到如今局面之下,江云上门来竟不是来恳求江苒的原谅,反倒敢设下埋伏,想要江苒的命。
  她不过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哪里能找到这些训练有素的刺客?又是谁给她的胆子和底气,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得住整个相府的雷霆之怒?
  江锦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匆匆向裴云起告辞,旋即便进了江苒的屋子。
  依着两人的默契,先时裴云起身份不便暴露,便一贯是以江锦身份活着。
  可如今局势已然走到了最后,便无需再遮掩了。
  裴云起看着他进屋,不知想着什么,边上的紫影鬼使神差地出来,笑嘻嘻地道:“殿下借来的妹妹,如今要还给人家啦。”
  裴云起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话。
  紫影继续不怕死地说,“……不过您也不亏,总算是体会了几日当兄长的日子啦。”
  裴云起却心道:这种东西,倒不如从未有过,也好过拥有后却失去。
  他面上不显,只是抬脚往外走去,“吩咐下去,苒……江四娘身边随行的侍卫,再多拨一些,在回京之前,不许她再出山门。”
  紫影忙应了,又正色问:“那江家……”
  裴云起倒不在意,“公事公办即可。”
  ……
  江苒昏昏沉沉间,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正低声询问些什么。
  她依稀还记得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对方便仿佛听见了动静,越过床前的一道屏风,走了过来。
  这是个光看脸,便觉得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的青年。他像是有些疲惫,然而脊背依旧挺直,显出良好的出身才能有的雍容气度,如今他逆着光,空气中飞舞的金线便是在他眉目之中折射出一些奇异的光。
  他气一见到江苒睁了眼睛,便将疲惫之色一扫而空,急匆匆地走到她面前,有几分难掩的激动,“……苒苒,你醒了,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江苒摇摇头,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忍不住还有几分失落地道:“……哥哥呢?”
  江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裴云起,他心里不由有些古怪的酸涩意味,只能尽量镇定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殿下方才同我道,你已然知道了真相,殿下忙政事去了,我便过来瞧一瞧你。”
  他微微叹一口气,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我才是你的哥哥呀,苒苒。”
  江苒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哦”了一声,“我记得你。”
  江锦不由笑了,坐到她床边,替她掖好被角,耐心地问,“什么时候?”
  “殿下救我的那个晚上,我见你也在,”她思路倒是十分清晰,“所以,你们是为了隐瞒殿下的身份,所以干脆不告诉我吗?我身边人员鱼龙混杂,且我那会儿错认了他是我哥哥,你们就索性将错就错了?”
  江锦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并非蓄意不同你相认,只是殿下假托了我的身份,此事着实事关重大,那定州刺史乃是此间地头蛇,便是万分之一的风险,我都不敢让殿下去冒,这些时日……我没能好好照看你,也多亏了殿下。”
  说罢,他便将两人互换身份,在定州的诸多谋划,以及近日自己的行程一一同她说了,力图同她表明自己的关切。
  江苒静静听着,抬起眼去,打量着对方。她眼里带着困惑,又有些难过和受伤,可半晌,也只是静静地端坐在床上,然后矜持含蓄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大哥哥这些时日在外奔波,想必很是辛苦。”
  江锦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不哭不闹,竟然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虽然妥帖懂事,却也叫人察觉出里头的疏离冷淡来。
  同她先前在裴云起前的活泼跳脱,判若两人。可见她多少还是有些不信他的。
  江锦不由微微叹口气,然而心知不能操之过急,如今便只好努力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从劝妹妹喝药开始。
  江苒乖乖地听了江锦的话把药喝了,她表现得乖巧懂事,丝毫没有娇纵的模样,江锦一边心疼,一边在心里发誓此后要加倍对妹妹好,猝不及防的,便听到江苒冷静发问,“……大哥哥,你说事儿已经处理完了,那定州刺史,是否已然伏诛?”
  江锦听她问起,自然是知无不言,只道:“赵参将反水,我来时,他已带兵包围了刺史府,想来离伏诛不远了,至于……”
  江苒平静地道:“江家下场如何?”
  江锦恐她伤怀,正要搪塞过去,便见自家妹妹清凌凌的眼睛看过来。
  说实话,二人虽是兄妹,其实生得不过两三分相似,最像的便是一双眼睛,都肖似母亲江夫人,她又是最明媚娇憨的年纪,一双杏眼即便是平静的时候,都仿佛波光粼粼的西子湖那样妩媚动人。
  他不由心里更软,便同她说了实话,“江家参与进了谋逆案,江威如今已被下狱,而剩下女眷,涉案人等当被扣留,旁人会被遣散离去。江云先时寻人刺杀你,应当会被单独扣押审问。”
  这是上辈子她的命运,而她终究没有重蹈覆辙。
  江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怅惋还是庆幸,江锦反倒以为她伤怀了,便劝慰道:“江威虽对你有些养育之恩,倘或当日他不打算将你赶尽杀绝,我也愿意略施援手,饶他一命,可既然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同你便再无干系,从今你便是我京城相府的四娘子,同定州江家,再无瓜葛,你也无需伤怀。”
  江苒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那“再无瓜葛”,多少有些唏嘘与后怕。
  江锦见她面色苍白,似有几分后怕,不由心情复杂,他在妹妹的床边坐下来,说:“是我们不好,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找到你,让你受那么多年的苦……往后不会了。苒苒,往后我们定会保护好你,只要相府一日还在,你就绝不会再受半点儿委屈。”
  “先前殿下同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又说,“家里爹娘,还有你另外两个哥哥都知道了你的事儿,都盼着你回去呢。”
  “家”这个字眼,让江苒微微动容。
  上辈子,江家对她来说,父亲不慈,母亲早逝,继母继妹虎视眈眈,她死于非命。
  这辈子,她在江家同样过得不好,她甚至都快要忘记被人期盼是什么感觉了。
  她终略抬了抬眼,看着眼前的江锦,呢喃着说,“……哥哥,我好怕我在做梦。”
  江锦不由大起怜意,他本就自觉亏欠这个妹妹,如今更是后悔自己不曾早一日寻到她,他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苒苒不怕,你好好儿的呢。往后,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
  至于欺负过她的那些人——
  江锦微微垂下了眼睛,眼中冷芒闪过。
  自然,都会得到应有的下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友善讨论剧情,一切逻辑为剧情服务,不要人参公鸡蟹蟹,实在看不下去咱们江湖再见嘛~
  江锦:心疼,妹妹喝苦药居然不喊苦,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呜呜呜
  江苒:……其实这药不苦,倒也不必如此。
  第31章
  江云从烟雨台离开,并没有立即回到江府,而是在一处约定好的酒楼等人。
  可惜左等右等,都没能等来殷氏,她不由有些慌乱,犹豫了一番,旋即便朝着往江府走去。
  她心知江苒出事,自己可能会惹上大祸,在快到家门时便有些踌躇。
  ……她同蒋蓠约定的条件,是她将江苒引出来,蒋蓠便能派人护送她和母亲离开定州,并给她们一笔银子,用作以后生活用。
  按照蒋蓠所说,江苒如今得父兄庇佑,江威若受苛责,她同母亲的境地只会更加糟糕,蒋蓠已见了江威如今的态度,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再无活路。
  可是事情她办到了,蒋蓠所允诺的将她母亲带出,却没做到。
  江云才徘徊了一会儿,便察觉了不对。
  如今入夜,江府应当有条不紊地挂起华灯,婢女们也该有序地准备晚餐。
  可入耳却是一阵阵杂乱之声。
  她再也顾不得了,忙跑进府中,原来守在门口的门房也不见了,整个江府闹哄哄的,人仰马翻,不少丫鬟婆子们都拎着包裹,仿佛败家之犬,游离散漫。
  江云站在门口呆怔了半日,竟无人理会她。
  这时,一个装好了包裹的小丫鬟从身边经过,江云一把抓住她,质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这时在干什么?!”
  小丫鬟见她浑身狼狈,被吓得叫了一声,旋即看清了她的脸,松了一口气,“唉呀,是五娘子啊,咱们家里被抄了!”
  仿佛雷劈下来,江云惊得呆愣在了当场。
  “你说……你说什么?”她愣愣反问。
  小丫鬟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江家被抄家了!官爷们都说是江司马卷入了什么大案中,人都下狱了!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若在府中有头有脸,都被牵连了,我们正要避祸呢,你让开些!”
  她用力一甩,江云被踉踉跄跄地摔到一旁,她痛得浑身发颤,抬眼看去,府中那些眼熟的下人们来回奔忙,贪婪地抢夺着那些为数不多的剩下的物件。
  江云楞了好久,努力借着墙壁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入目这一片又一片的狼藉,让她浑身发冷。
  她想要开口呵责这些下人,然而下人们原就不怕她,如今更是一窝蜂地往外挤去不理会她,江云被撞得东倒西歪,再次摔到了地上。
  她这会儿才想起殷氏来,殷氏没能如约而来,是不是出事了?
  江云踉踉跄跄地跑进正院,“娘!娘!”
  她奔跑了一路,只见残花败柳遍地,昔日繁荣昌盛的江府,如今显出骨子里头的衰败来,江云内心愈发不安了,加快了脚步。
  正院如今更是洗劫一空,卧室的门早就开了,不值钱的东西散落一地,像是被洗劫了一番,可江云如今连这些都顾及不上了,她不管不顾地奔到殷氏床前,一把掀开了床幔。
  那些服侍的下人们早就不在了,殷氏形同槁木般的手垂在了床的一侧,那只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手,如今灰白苍老,泛着冷冷的青色,不似活人。
  江云只觉得自己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压抑着自己的害怕,掀开了垂在眼前的纱幔。
  殷氏直挺挺地躺着,她眼睛睁得极大,仿佛眼珠子就要掉出眼眶,里头遍布血丝,充满怨毒与不甘,正死死地瞪着江云,仿佛在质问她为何如今才来。
  江云被吓得往后瘫倒,旋即又强撑着站起来,将手指放到殷氏鼻尖,半日都未感到半分圣人的气息,她便终于腿一软,跌落在了一旁。
  “娘……娘——!”
  凄厉的呼喊传出正院,下人们对视一眼,唯恐惹上麻烦,赶忙更快地往外跑去。
  有个不忍心的小丫鬟,没忍住跑进来劝她,“五娘子,快跑吧,方才那些人连殷姨娘都想带走,姨娘本在病中,结果乍闻此事,一下子没缓过来……那些人方才还来搜你呢,倘或知道了你回来,定要来抓你走的。”
  江云呆呆地坐在地上,盯着殷氏死不瞑目的脸,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小丫鬟见她不听劝,便也不再理会,自己跑了出去。
  江云在地上,却能照到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里头印出一个凄惨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到梳妆台前,从暗格里头,取出了一面水银镜子。那曾是江苒的爱物,她出事当天,江云就将她喜欢的那些东西都抢了过来。
  水银镜精美又冰冷,是这整个屋子,唯一还算完好的物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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