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掌及时伸了过来,护住了她,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江苒愕然睁眼,便见到一身锦衣的青年墨色的长发倾覆而下,正略略俯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江苒:“……” 糟糕,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太子殿下本来说好了今天要来接她放学的! 她干巴巴地道:“……我可以解释。” 裴云起盯着她,没说话。 他的眼睛还是同平日一样漂亮,对着她的时候,也不太有凶得起来的神情,只是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样子,倒是有些…… 江苒将其解读为——委屈。 她好脾气地道:“你看我刚才给你说了那么多的好话,还表示了非你不嫁的决心,你就原谅我吧。” 裴云起漠然道:“没听见。” 江苒:“……”好吧。 虽然不知道他是真没听到还是假没听到,但是他之前好像看见文七郎同自己在一起就不大欢喜,这会儿约莫还有点吃醋。 她索性抬手,一把抱住了他,趁着对方微微愕然,亲上了他柔软的唇。 她没轻没重地啃了一下他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儿,更是好奇了,便又啃又咬,裴云起无奈之下,轻轻地捏了一把她的脸。 他低声道:“疼。” 江苒打开他的手,表示不满意:“这么正经的时候,不要捏我的脸。” 她嘴角噙着笑,笑嘻嘻地抬头去看他,听见外头忽然轰然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 与此同时,他忽然又低头下来,延续了方才那个胡闹的吻。 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下巴,而左手则垫在她脑后,她整个人都浸在他的气息里头,潮湿的,清冷的,像是雨后的松针那样带点儿苦涩。 她的手虚虚地环在他的腰间,而头顶的藤蔓间隙中漏出水珠,“啪嗒”一下,落到她的手背上,又痒又麻。 江苒方才还大胆得很,如今忽然有些羞涩,她的睫毛颤抖得厉害,被他诱哄着,顺从地微微抬起下巴,她听见自己喉咙里传出难耐的细细喘息,愈发面红耳赤。 与此同时,外头雨幕之中,忽然又有人唤道:“苒苒?” 江苒身子一颤,听见有人声,顿时心慌意乱,唯恐被人察觉,忙不迭要推开他,不意反倒被压得更紧。 脚步声越走越近,几个学府中相识的小娘子们正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从没有遇见过这样困窘的境地。 她同眼前之人呼吸交缠,难舍难分,可是几步开外,她的好友们就在寻她,她又惊又怕,又一面被他惹得腿软。 江苒简直要哭了。 有人道:“不知道她又跑到哪里去玩了,下这么大的雨,还能走到哪里呢?” 旋即是荣安的声音,她道:“没准有事先走了也不一定。” 众人应了,纷乱的脚步声再一次远去。 江苒的力气这才回到她的身上,她急眼了,按住身前裴云起的肩膀,微微使劲,将他一把推开,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江苒气急败坏道:“你还说我胡闹,你才胡闹呢!” 她如今羞得满脸通红,这样斥责的话,说出来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太大的力道。 裴云起含笑注视着她。 他的嘴唇上还有一点儿猩红,那是她方才胡闹咬破了的,这一抹颜色落在太子殿下本来清冷极了的面上,便多出几分额外的风流。 江苒一和他对上,就心慌气短,一把捂住了脸。 裴云起悠然道:“只许你胡闹,不许我胡闹?” 江苒死死地捂着脸,耳根子通红,她哼哼唧唧地道:“反正都是你不对!” 他倒也不和她计较,只是叹口气,道:“是不是又不打算嫁我了?” “不嫁了!”江苒控诉说,“你欺负人!” 裴云起含笑道:“那你怎么找到下一个,将你置于一切之上,看重你的喜怒,尊重你的性格的人?” 江苒:“……” 还说没有偷听! 她又羞又窘,可是如果不反击,就不叫江四娘了。 她瞬间发现了盲点,狐疑地盯着他,像是在探究他的神情,“所以你方才,到底是因为听了我的话,心中欢喜而亲我呢,还是因为我放了你鸽子,你恼火所以要作弄我呢,还是明明心中欢喜,还要装作恼火,故意来作弄我?” 裴云起被她这一大串话说得茫然:“……” 江苒“啧啧”两声,总结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太子殿下。” 他看着她,面上不知道是隐忍还是无奈,好半晌抬了抬手,又像是要将她揽过去。 江苒及时避开了,捂着脸小声嚷嚷:“这是在外头!” 裴云起沉着地道:“……我是想给你披上披风。” 江苒迎着他调侃的眼神,再一次捂住了脸。 裴云起耐心地将人牵过来,解了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外头风雨更大,江苒裹着披风,反倒显得娇小玲珑了。 裴云起撑起伞,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她往外头走去,低声道:“下回别把我忘了。” 江苒闷闷地“嗯”了一声,又纳罕地道:“所以你刚才是不是听了我的话,害羞了才亲我的?” 裴云起没说话。 她笑嘻嘻地凑过去,一把握住他撑着纸伞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晃了晃,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洒了两人一身。 裴云起稳住手腕,无奈地看向她,“不要作怪。” 江苒道:“你还没回我呢,是不是害羞了?” 他的回应是漫不经心地掐了掐她的脸。 江苒就明白了过来,她笑着抱住他的胳膊,亲昵地道:“光天化日的,多难为情啊,咱们下次私下里偷偷亲比较好,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裴云起:“……” 他很好奇,她今儿一天到底在学府里头同那群小娘子们都交流了一些什么,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什么叫私下里偷偷亲?好好的谈恋爱,被她说得像偷情。 太子殿下自暴自弃地移开视线,漠然道:“好啊。” 江苒正调戏人调戏得起劲,不料忽然听见回应,面色一顿,“……我开玩笑的。” 裴云起垂眸冷冷淡淡地看着她,忽然勾起嘴角,像是笑了,“我当真了。” 他加重了语气,道:“你等着罢。” 江苒:“……” 第99章 没过多久,皇帝就下召,照旧是夸了一通,说江苒“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云云,表达了一番对她的喜爱,随后就命礼部按照礼制行六礼,恭迎太子妃。 先头的纳彩、问名不过是走个过场,值得一提的是,问名之时,按照规矩,太子并不会亲自出面,而由一使者代劳,以示君威,然而太子殿下却在那日推了手头之事,主动前往相府送了大雁。 他这样不守规矩,江相自然也不能完全照着规矩来,不与她见面,只得无奈地请太子进门说话。 本来也是要而客套一番,说些我的女儿不懂宫里的礼仪,不足以被担任太子妃,但诏书下达了,我也不敢推辞,云云,结果这些话也省了。 裴云起在相府施施然吃了一顿饭,见了见他心爱的未婚妻,便留下礼物走了。 这落在有心人眼里,便发觉太子果真看重江四娘,甚至不惜做出这样自降身份的举止,同有些人猜测的,为了获得江相的助力而不得不娶江苒的这个念头乃是背道而驰。 有些对江苒不利的留言,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待到钦天监算好吉日,定了婚期之后,江苒这个板上钉钉的太子妃的日子,也开始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 宫中的礼仪,她要学的倒是不多。皇帝的后宫组成十分简单,算来江苒届时头顶也只有帝后两个长辈,旁人都是要对她行礼的,她只需要学一学怎么坐着喊请起就是。 最难的,却是…… 女红。 虽说太子妃身份极高,皇后也很好说话,可新嫁娘,不管身份高低,总要给长辈做点儿东西以示敬意。 大件的东西,江夫人也舍不得叫江苒绣,怕她要熬坏眼睛,便只教着女儿做些小物件,譬如荷包帕子这种东西。 总之,就是能糊弄糊弄人就够了。 可即便江夫人的要求已经低到了如此程度,对江苒来说,依旧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也许是他们相府的小辈生来的天赋罢,被江夫人请来教江苒刺绣的几位绣娘,都挨不过三日,便纷纷请辞。 江熠不禁感慨道:“当初阿爹给我找的先生们都好歹能撑个六七天的呢,到你这儿,比我还夸张了。” 江苒不太高兴地道:“那是你不想学,我可认真得很!” 江熠嘲笑道:“学了这么久了连朵花儿都不会绣,你可真是太认真了,先头还扬言要给我绣荷包呢,我看我是等不到了。” 江苒拿起桌上的绣娄挥舞,把他赶出去。 她在这事儿上犯了犟,见几个绣娘都被自己气跑了,想了想,便叫人去请了徐循来自家府上。 徐循都有些好笑了起来,“旁人教不了你,我又怎么能教你?” 江苒乖巧地道:“我不敢气你,就会好好学了。” 徐循无奈地叹口气,当真拿江四娘没办法,摇身一变,果然成了江苒的女红师父。她日日来相府,在江苒的院子里头一待就是数个时辰,连着江夫人都称奇,道:“这位徐三娘,倒是个难得有耐心的,苒苒那个乖戾性子,我瞧只有她镇得住。” 江夫人心里是有些成算的。 她帮江锦定了个蓝依白,便是瞧中她同自家长子志趣相投,是个有名的才女,可才女再厉害,管家之事上,总有些欠缺。 可这位徐三娘又有些不一样,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先前帮着操持学府之事,就很见她沉稳可靠,更难得的是还通些医理,不是个一昧沉浸在后宅斗争中的俗人,同江洌想来也会有话可说。 江夫人先问了江苒,“你同徐三娘交好,觉得她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