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红豆扭头一看…… 来人大概40岁左右的样子，五短身材，大肚楠，一脸的油腻，胖的五官都几乎挤到一起去了，也没什么模样可瞧的了，穿了件油渍麻花的白外套，想必是厨房的工作服了，多久没洗不敢说，反正前襟上还有几处酱油渍。 程爱丽一见他，连忙迎了上去，“李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高干病房的特护小丁……” 又转向丁红豆，“这位是我们食堂的主厨兼采购办主任，李长海同志！” 李主任淡淡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程爱丽只是个护士，身份不够高，也没特别殷勤，“小程，你找我有事儿啊？特护病房的饭不是已经送过了吗？” 程爱丽压低了声音，“李主任，那个杜董事长又嫌饭菜不可口，这不……让她的特护过来，再做几个素菜。” 这是实话！ 不过，听在李长海的耳朵里，可就不舒服了……凭什么自己做的菜不可口啊？啥意思呀？明摆着说厨艺不行嘛！ 他牵了牵嘴角，脸上的肌肉夜跟着跳动了两下，“这个女华侨，嘴也太刁了吧？我做的菜都不可口，我可是一级厨师啊！” 这就算是给自己找个面子了。 顺势轻蔑的瞄了一眼丁红豆，“你是新来的特护吧？你敢给杜董事长做饭？真不是我说，我都不行，你更完了！听我的，你别费事了，即便你做出什么来，她也是给你打翻了！赶紧，出去买点什么对付一下吧！” 丁红豆从容一笑，“行不行的？总得试试才知道啊！锅灶在哪儿啊？还有，我今天没准备，能不能向你们厨房借点食材呀？什么都行！晚上就还你！” 李长海摆了摆手，“这可不行啊，食材都是国家的东西，没有院领导的批准，我是不能随便借给你的！再说了，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我们后厨也不开火了，不能为你特例！” 一望而知！ 他很不配合！ 这也可以理解……他主管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就等于是后厨的皇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居高临下，当然不愿意任何人插手进来，威胁他的地位，挑战他的权威了。 程爱丽很懂得眉眼高低，赶忙陪着笑，“李主任，你就通融一下吧，如果真能把杜一瑶打蕞乐呵了，咱们以后不是都省心吗？” 李长海板起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不行啊，不行！别说了，要想做饭，明天早点来，也必须自己带上食材！” 毫没有通融的余地了。 程爱丽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正在这时候，忽听得有人在背后接茬，“怎么啦？” 李长海一抬头……见了来人，脸上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儿了，身子也弯了，腰也低了，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呦，陆院长，您来了，您还没吃午饭呢吧，我给你留了一份清蒸鱼和熘肉段，马上要后厨给你热一热？” 再不提不能开火的事儿了。 不错！ 是陆勋来了！ 陆院长今天工作忙，午饭的时间延误了，所以才正好赶上了这一幕。 他认识丁红豆。 也没顾得上回答李长海的话，直接就向她笑着点了点头，“呵！红豆，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听这称呼…… 李长海赶忙识趣的接过了话茬，“院长，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是这么回事儿，小丁同志要来给特护病房的杜一瑶做午饭，我正问呢……需不需要我协助？” 陆勋好奇的挑了挑眉，“哦，红豆，你现在给杜董事长当特护了，还敢给她做饭？” 他是院长，当然对杜一瑶的挑剔知之甚详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红豆，想必你厨艺高超吧？来，让我也开开眼！” 干脆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站在了一边。 李长海赶忙转身吩咐手下，“快点儿，快点儿！把仓库里的食材每样都拿出些，让小丁同志随便挑，还有，立刻起灶，烧水，我亲自给小丁同志打下手。” 这嘴脸未免有些太市侩了。 丁红豆也不多说。 没时间搭理这样的人。 向陆勋亲近的一笑，“陆院长，那我就献丑了，正好，我准备做两个素菜，要不，你也尝一尝？” 陆勋没推让……他和楚家是世交，对楚云松这个“儿媳妇”自然也要另眼相看了。 干脆随口答道，“那好，给我也来一份！” 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速度快点儿啊！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呢。” 丁红豆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句，“知道了。” 一甩大辫子。 快步进了厨房。 既然已经得到李长海的许可了，自然一切都顺风顺水……丁红豆在食材里挑了一个土豆，两根黄瓜，一块嫩豆腐，又挑了些葱姜蒜等辅料。 边冲洗食材，边扭头向着陆勋说，“陆院长，如果以后我给杜一瑶做饭了，没时间出去买材料，你们医院可不可以提供一些呢？至于价钱嘛，就算在杜一瑶的住院费里，她吃的饭，就应该她付钱！这天经地义！” 陆勋点了点头。 随口吩咐李长海，“你听见了吧？就按照红豆说的办！别管她用什么？你都记上帐，回头再算钱！” 李长海嘴上答应的爽快，“没问题，没问题。” 可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刚才拒绝人家了，现在等于“当众”打脸了。 他偷眼一瞄丁红豆，正赶上对方也淡淡的斜睨着他。 李长海赶忙换了一个迎合的微笑，二话没说，转身把菜刀菜板拿出来摆好了，“小丁同志，这都是我个人用的最好的刀具，又快又轻，你先试试看，可不可手？” 丁红豆也没打算四处树敌。 客气的向着他点了点头，“谢谢啊！” 干脆接过了菜刀，在手里一掂，分量正好……这才接了一盆凉水，先把干净的食材都泡进去了。 厨房里的员工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再加上陆院长和程护士，足有八九个人，围着丁红豆小声的议论着…… “老吴，这丫头谁呀？” “啊？听说是那个华侨女魔头的特护！” “艾玛？给那个华侨做饭！这丫头这么年轻？能行吗？” “嘘！别说话了，咱们瞧着吧！” “……” 丁红豆仿佛没听见这些话。 从容不迫的抓起了土豆……握在左手的手心里，右手菜刀一挥，“嘁察”几下，又薄又快的削去了土豆皮儿，用刀的手法麻利，动作迅速，众人都暗暗点了点头，一看这架势，至少刀功还不错。 一眨眼的功夫…… 光滑的土豆落在了菜板上。 她又略垂着头，开始切丝了……众人也没看到她是如何出的刀，仿佛只在呼吸之间，又细又亮的土豆丝儿已经摆入小铁盆儿了。 细看之下…… 土豆丝儿呈四棱形，大小粗细相同，丁红豆用凉水没过了土豆丝儿，这才又开始处理黄瓜。 黄瓜往菜板上一放，左切几刀，又切几刀，也看不出如何稀奇……没有半分钟，结束了。 她云淡风轻的把瓜身一拉。 众人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 只见每片瓜片薄的仿佛都透着光，却又不断，延绵着像只蜈蚣似的，能拉出半臂长。 她随手把切好的黄瓜扔进小盘里，撒了一把盐，腌制上了。 这刀功…… 牛！ 这还不算完！ 豆腐也如法炮制。 “铛铛”几下切完了，往清水里一泡，整块豆腐竟然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一般，千丝万线齐放，美的让人离不开视线。 厨房里静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膛目结舌的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 陆勋才带头鼓掌叫起了“好”，眯着眼睛半开着玩笑，“红豆，就冲你这刀功，做的菜肯定好吃！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啊！” 丁红豆抿着嘴笑。 这才起火，炝锅，翻炒，炖煮…… 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 几道菜已经一式两份的摆到了托盘上：辣炒土豆丝儿，酸甜酱拌黄瓜，还有笋片豆腐烫，外加了一个香菇蛋炒饭。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陆院长忍不住搓着手，深吸了一口气，“真香啊。” 也没掖着藏着。 大大方方的坐到桌边开吃了……豆腐入口即化，滑润多汁，黄瓜清淡爽口，回味无穷，土豆丝辣而脆，余香不绝，每样菜的味道都十分精致，让人欲罢不能。 陆院长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嘴里啧啧有声，“嗯！好！如果这几样菜还不能让杜董事长满意？那就干脆请她去五星级饭店吃吧！” 丁红豆侧着头，“味道还行吧？陆院长，那我不多待了！你慢慢享用！我先把饭菜送到病房去！” 陆勋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等丁红豆走出几步远了，忽然间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叫住了她，“红豆，等到杜一瑶出院以后，你如果想到我们的食堂来上班，那我欢迎，你回去跟南国商量商量，我们这是国营体制，铁饭碗，待遇从优啊！” 国营铁饭碗？ 那个年代……可是所有人羡慕而向往的“职业”。 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 丁红豆无意之间露的这一手“绝活”，又为她的未来多开了一条路。 她甜甜的一笑，“谢谢院长。” 也没急着回答。 转身就走了。 李长海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阴晴不定…… 程爱丽跟在丁红豆的身边，几乎是仰视她了，“艾玛，小丁，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手厨艺，就连咱们院长都夸你呢，不光如此，厨房那些人……瞧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尤其是李主任，我估计，你切的那个豆腐菊花，他就切不出来！” 丁红豆既不谦虚也不骄傲。 回得挺中肯，“那也未必！李主任如果真是一级大厨，刀工应该不错的，不过呢，他做的豆腐烫，味道就不一定比我强，我这可是按照名师秘方熬的，味道独此一家！” 独此一家？ 果不其然！ 等进了病房之后，杜一瑶淡淡的一瞄托盘儿……一看菜式和颜色，心里就喜欢，又尝了两口，即便她再嘴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她故作冷冷的哼了一声，“嗯，还行吧！再接再厉啊！” 这几个字儿……就算是夸奖了吧？ 程爱丽的眼睛几乎都瞪成铜铃了……这位华侨女魔头住院这么多天了，什么时候夸过人呢？ 程爱丽正在讶异之际…… 杜一瑶的下一个举动，又差点把她惊了个跟头。 只听得杜一瑶淡淡的，“那个，小程啊，你的手伤怎么样了？中午的事儿……sorry啊！” 还真就道歉了！ 丁红豆傲娇的扬着小下巴，不动声色的，给了程爱丽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程爱丽抿着嘴笑，把右手背到身后，暗暗的回给她个大拇指。 饭后…… 丁红豆边收拾碗筷，边抬眸望着杜一瑶，“杜董事长，我能问你件事儿吗？你早上说……姓丁的，没一个好人，都是土匪和强盗？你这话的依据是什么？你和姓丁的人，有什么过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