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娥一看看定丁文山的表情,立刻尴尬的笑了,“爷,你别误会,真不是我找过来的,我是路不熟……反正我没打算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说的…… 丁文山还怎么接呀? 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造成这样了?赵东海那个王八犊子不管你们了,把你踢出家了?” 张玉娥咬着下唇,看那个样子,是强忍着眼泪。 不过呢,说的话还是挺硬气的,“是我把他踢出家了!我什么苦都能吃,他给我们娘俩租了个小偏差(基本上相当于小仓库),我也就那么滴了!谁让我手里没余钱呢?可他自己住在工厂,吃香的,喝辣的,这也行,我也忍了!谁让他是男人呢,工作辛苦啊,可我最最不能忍的是……” 她停下不说了。 飞快的背过脸去,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这才吸了吸鼻子,眼睛望向天……防止眼泪掉下来,“可他在外面瞎搞,人家女人都找到我家来了,颐指气使的点着我鼻子骂!说我是上不得台面上的乡下妞,她跟赵东海已经好一年了,甚至还打我的小宝到弄得倒像我是一个道德败坏的第三者,这事儿我没法再忍了!” 丁红豆气的握紧了拳头,“姐,还有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又忍了?你打回去啊,你自己不是有手吗?” 张玉娥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打了!那个女人,细弱弱的是个城里的小会计,她能打过我吗?我把她骑在地上,使劲挠了一顿!挠着她满脸花,后来还去医院了!” “该!”丁红豆解气的点了点头,“姐,你变了!你早就该这样了!” 是啊! 张玉娥变了!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 她以前可以忍很多事,可以忍夫家的欺凌,可以忍穷苦的日子,可以忍两地分居的寂寞……几乎无所不能忍。 但是,这些必须都在未来还有希望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如果丈夫背叛了,甚至小三儿上来欺负孩子了,这是所有女人都没法再忍的,当然要起来反抗了。 把对方挠了一顿? 这话听起来轻松,可实际上,张玉娥是经过多少挣扎和痛苦,才可以脱胎换骨的……这里面的辛酸,没切身体会过的女人,永远不会知道。 丁文山理解对方的苦。 默默的闪到了一边,“别在院子里说话了,到我屋里,喝口水?” 丁红豆半拥着张玉娥进了屋,转身给她沏了杯热茶,顺势自己抱着孩子,半依着桌角,“姐,到底咋回事儿?你现在慢慢说!” 张玉娥冰冷的双手捂着茶杯,仿佛想在温热的茶水里吸取一些力量,“我……我到城里之后!天天朝夕相对,我就发现赵东海变了,不再是我当初嫁的那个人了!我就算是再傻,也开始明白了,他不回家肯定是有原因的,他根本就不爱我了,也不爱孩子了!” 丁红豆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没法置评这些。 丁文山却有些埋怨,“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才开始明白?是不是有点太晚了?真不是我说,当初写匿名信,撺掇王大庆害你的人,指不定就是赵东海呢!” 张玉娥用单手绞着衣角…… 出人意料的,这次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忍气吞声,甚至不敢直视丁文山,而是开始回嘴了,“爷!你说的对,那个时候我确实糊涂!可现在我想开了,亡羊补牢!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受他家的气了!我心死了!彻底死了!我和那个小会计动手的时候,赵东海还帮着她,这样的男人,我还留他有什么用?” “……” “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离吧!我只要我的小宝!我一个人有两双手,我就不信,我不能把孩子好好的养大?” “所以呢?”丁文山毕竟还是有些心疼了,“你怎么没来找我?我当初是跟你说过,让你在城里过自己的日子!可你也应该明白,那是冲着赵东海,我不愿意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现在,既然你跟他划清了界限,有困难就应该来找我呀!” “我不好意思!红豆的小姑子,话里话外说过多少回了,说我们这样的穷亲戚,只会给他家添麻烦!红豆嫁到楚家也不容易,自己的日子还没过好呢,我怎么还能带个孩子过来拖累她?” “……” “所以啊!正好!我手头还有爷给我的那几十块钱!那钱还够我顶一阵子的!可我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我就琢磨着,回农村太丢脸了,再说也没个营生,还不如在城里能多条活路呢!” “对!”丁红豆拉着她的手,“姐,我小时候被别人欺负了,都是你帮我出头,现在呢,你日子过得不好,我当然要尽力了!虽然我的能力也有限,不过呢,咱们俩齐心协力,你和小宝的日子总会比农村强!” 张玉娥苦笑着,“话虽然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儿,可我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又没有学历,手艺和本钱,我能干啥呀?我一想,就用这50块钱租了个倒骑驴,干脆吧,收破烂儿吧!这样我也不用把小宝托付给别人,自己就能看着他!白天收了东西,晚上就去卖,不压本钱!一天可以挣出我们娘俩的吃喝!” 还挺有经济头脑的! 也犯得下身价……干实事儿。 丁红豆是个不饶人的主,“姐,你凭啥自己养孩子?小宝也有赵东海的一半,他在外面搞破鞋,现在就想脱身就走了,那能行吗?咱们得跟他打官司,朝他要抚养费!他有责任把小宝养到18岁!你别说不要他的钱,凭啥不要啊?这是他欠你的!要的理直气壮!” “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打官司去啊?我就是个农村女人,人家说啥我就听着呗!反正我的底线是把小宝留在我身边,孩子得跟着我!” 话一说完,小宝仿佛有了心灵感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扎扎着,直接就要扎进母亲的怀里。 张玉娥赶忙站起身,心疼的接过孩子,亲吻着他的额头,低声的哄着,“宝儿乖啊!乖!咱们一会儿就回家了!” 一提回家,丁红豆望了一眼爷爷,虽然也想把赵玉娥留在身边,可没敢擅自做主……毕竟杜一珍的身体不好,如果家里添了两口人,尤其是还有个会哭的孩子,会不会影响她的身体呢? 丁文山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略一沉吟,“玉娥,不是爷爷心狠,不给你们母子俩接过来,实在是这里不方便,这也不是我的家呀!我现在在这里说话不算,我还是个打工的呢!” 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有些事情,也不想给小辈儿解释那么多,“这样吧,如果你现在住的地方条件不好呢?你就再找一找,找一处可心的,钱不够呢,爷爷帮你贴补上!你还是得自己在外头住,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可能跟我一辈子呀!早早晚晚,你还是要自己过日子的!” 张玉娥连忙摆了摆手,“爷,我现在还没想搬家呢!一是搬起来麻烦,二呢,我白天不在家,就回去睡个觉,租个大房子有啥用啊?浪费钱!” 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丁红豆想了想,“姐,房子先不急,明天呢,我带你去赵东海的单位找领导去!他既然自己选择做陈世美,那也就别装圣人了,我和你抱着小宝去!非把他和那个会计弄臭了!” “算了吧!”张玉娥情绪低落,“闹又有啥用,反正丈夫也闹不回来了,弄得自己还一肚子气!让别人还看笑话!不值当!” “那……那也不能便宜赵东海!咱们去法院起诉他!让他拿出生活费安家,有了钱,你和小宝的日子也能好一些!别拖着了,再舍不得也没有用!彻底离了吧!拖着,就是拖你自己,你还能再跟他一起过吗?狗改不了吃屎?他配不上你!你趁着还年轻,再走一家也不晚!” “嗯!”张玉娥有了亲人的支持,仿佛腰杆子也硬了,“那行!你陪我去法院!你比我闯楞,你知道该怎么办!” “没问题!”丁红豆低头想了想,“姐,可你总这么收破烂儿,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呀,你有什么其他别的打算吗?” “我能干啥呀?打扫卫生,当保姆,去饭店刷盘子,这些活我都不怕累!可我也不是个利索人呢,我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呢!人家也不能要我呀!现在看来,收破烂是唯一的办法了!收就收呗,我靠双手挣钱也不丢人,又不出什么力气!没啥!” 丁红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张玉娥哄好了孩子,这才像向丁文山欠了欠身,“爷,那我先走了,不耽误干活了!” “吃完饭再走呗?” “不了!我还得去废品收购站结算呢!” “那……你住在哪儿?把地址留下来!” 丁红豆周到的接过了话茬,“我跟着她去吧!陪着我姐先去废品收购站!再把她们送回家!” 这样也好。 丁文山没说话。 实事求是的讲……他现在也没心情和精力管更多的事情,整个心思全扑在杜一珍身上了。 送走了孙女儿和张玉娥。 丁文山“自动自觉”的承包起了做饭的活。 把孙女儿买的菜,拎到了厨房……望着韭菜黄瓜和豆芽,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以前是个土匪头子,占山为王的时候,山里有厨师的,后来,娶媳妇儿了,杜一珍一直照顾他,再然后,孙女儿长大了,就往山上给他送饭了。 所以,他并不是一个很擅长烹饪的人,随便弄一口东西充饥可以,想要给杜家两姐妹和全家人做饭,还要保证人家吃的好,就颇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了。 尽管如此…… 也得赶鸭子上架呀。 手忙脚乱的洗菜。 互听得门声一响,杜一珍进来了,一看见他在厨房里忙活,还有点愣了,“嗯?红豆没在吗?我想问问她,晚上吃什么?” 丁文山一见是她,赶忙把两只大手在裤腿擦干了,快步迎了上去,“你……饿了?红豆出门了,那我马上做饭,你想吃啥呀!” 杜一珍斜眼一瞧……丁文山的前襟上,溅得都是水,由此可见,他根本就不会干厨房的活。 她不自然的捋了一点头发,试着避开丁文山炙热的目光,“算了吧!我看你这样子,大概也不会做饭,我自己来吧!” 慌乱的迈步往前走。 脚下一滑。 整个人打了个踉跄。 丁文山是练武的高手,手脚非常利落,反应也特别快,一看媳妇儿要摔了,赶忙伸出一只粗壮的大手,从旁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丁文山只觉得心跳加快。 情不自禁的低头瞧着她。 杜一珍被对方有力的手臂紧箍着,耳畔好像还能感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她缓缓的抬起眸…… 这一刻…… 四目相对…… 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