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2 / 2)

但是这一次,徐白开口道:“我还有公事要忙,先失陪了。”

周围陆陆续续走过不少人,他们或多或少投来了目光。这也让徐白觉得,她像是一只大街上的猴子,要是在这个时候炸毛了,那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谈。

徐白的父亲挽留道:“小白,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没别的话和爸爸说?”

父亲抬手摸了头发,斑白的两鬓被阳光一照,在树荫下亮的反光。

“我也老了,”父亲没看女儿,视线落在别处“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谈吧,爸爸真的很想你。”

念及十年前的琐事,徐白终归回答道:“我们坐下来的结果,就是我一句话也不会说。”

她不顾谢平川在场,毫无旧情地挑明道:“还有,请别叫我小白,我的抚养权在妈妈手里,您这一边只有存款和房子。”

有的时候,明知某些话不能说,明知要把它憋在心里,可就是忍不住说出来——或许是为了激怒对方,或许是为了开脱自己,总之徐白说出口了。

她的父亲缓慢抬手,随后抹了一把脸,他似乎想解释什么,最后也只是叹息。

“你妈妈怎么样了?”父亲默认了女儿的指控,在当年的离婚官司中,他的确占了最大便宜——房子车子和存款,无一例外,都是他的。

一分钱也没留给徐白的母亲。

但他又能怎么办,难道他不是逼不得已?他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儿子要养啊。

他握紧了徐宏胖胖的小手。

虽然他对徐白的母亲依然心存愧疚。

可是徐白并不想和父亲谈论母亲。十五岁那年不分昼夜的争吵,大概是她一辈子忘不掉的阴影,她说:“对不起,我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

父亲再次喊住她:“小白,你奶奶也很惦记你,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常看着你小时候照片哭,眼睛哭得更不好了。”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烟,左手摸着打火机的浮雕,右手拿着点燃的烟卷道:“你有空回趟家吧,咱们家也从四合院里搬出来了,现在住的是高楼,家里变得更亮堂了,你奶奶也给你留了房间”

他尚未说完,拿出一个便签本,草草写下地址,把纸条交给了徐白。

这一下,旁边的儿子终于怒了。

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徐宏的世界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

无论善恶亦或喜好,徐宏都有最直接的判断,像是看动画片的时候,他常要粗暴地问一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在徐宏的眼里,徐白就是坏人。

徐白身边那个高高的哥哥,是和她一伙的坏人。

而他自己,则是智勇双全的喜羊羊,是奋不顾身的迪迦奥特曼,他记着母亲再三强调过,家里曾经有一个姐姐,一个叫徐白的姐姐,总是要抢他们的钱和房子,想让他们没钱吃饭,流落街头。

徐白的父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儿子如初生牛犊般,一个猛子撞向了对面的徐白。

徐宏是学校的小霸王,素有“班级乱不乱,徐宏说了算”之称。他擅长辱骂脏话,也从不输打架,从未吃过亏,从未怕过谁。

他刚开始学跆拳道,但他比同龄人高,也比同龄人壮,想跟徐白硬来,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徐宏尚未靠近,谢平川竟然将他提了起来。

说提也不是提,谢平川只是握住了他的腰,然后往上一抬,致使徐宏悬空了。

“啊——”徐宏挣扎不动,哭叫出声。

小拳头恰如雨点一般,狠狠落在谢平川的胳膊上,谢平川便把徐宏放了下来,握住了他的两只胖手。

小孩子的骨头软,谢平川并不敢使劲,语气倒是格外冷硬:“你九岁了,打女孩子长本事么?”

路人纷纷驻足,徐宏一边哭号,一边打嗝,还能一边说话:“放屁!你丫他妈放开老子!”

徐宏怒吼道:“你丫和徐白一样!贱货,抢我家的房子”话中哭到呜咽,仍然大声喊道:“操。你大爷,老子不让你抢!”

谢平川年轻时做过支教,教育过调皮的男孩子,也和很多小孩子讲道理,但他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谢平川看了一眼徐白的父亲,仍然没有松开徐宏,他和徐宏说:“我小的时候,说一句脏话,要打一百次手心。换做是你,手心都被打烂了。”

徐宏听出谢平川话里的恐吓,想他一介班级小霸王,哪里吃过这种大亏。他马上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谢平川。

谢平川却将他翻过来,让他仅仅踹了个空。

徐宏猛捶谢平川胳膊的时候,徐白就心疼的不行了。眼下她发现徐宏竟然还踹人,她当场气急,直接和父亲说:“我对不起奶奶,更不敢回家,我不想被打,也不想被踹。”

徐白的父亲回过神来,气到脸色都变青了。

路人也指指点点,只因孩子大声的叫骂。

小孩的模仿能力很强,倘若“喊脏话”是一种力量的体现,他们没有理由不去效仿,尤其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

没有成熟的是非观,没有基准的道德感,只有武力和怒骂占据最高点——这或许也是校园暴力的来源。

因此徐白认为,这个男孩子需要严加管教。

她忽略了男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也没细想一个孩子心底厌恶的来源。

徐白的父亲怒不可遏,直呼儿子的名字:“徐宏,你有完没完?我怎么教育你的,老师怎么教育你的?”

徐宏自认是在保护家庭,保护母亲,他答不上来父亲的问题,世界也在刹那崩塌,他选择嚎啕大哭。

徐白拉着谢平川走了。

这一次,父亲没再追上来。

谢平川和徐白一路无话,直到他们进了车内,徐白依然一言不发。她的脸色并不好,眼神也有点疲惫,坐上副驾驶位置后,她偏头看向了窗外。

他们各自沉默一阵,徐白的心情便缓和了。

她听见谢平川问道:“当年我出国以后,你父母离婚了么?”

因为那个孩子九岁,算来刚好是那一年。

树叶伏在窗外,影子随风摇动,徐白靠近车窗道:“离婚了,然后我也出国了。”

谢平川谈及往事:“你从没和我说过,也没在电话里提过。”

徐白振振有词道:“因为这不是值得宣扬的家事。”

她还没吃午饭,此刻却并不饿,她抬手理了理头发,含糊不清道:“而且有很多事,需要一个人承担,不会有人陪着我。”

世上没人不孤独,独立是一条必经之路,徐白作如是想。

她本以为这样的回答,会得到谢平川的赞同,却不料谢平川总结道:“原来你不把我当人。”

他语声低沉,像是生气了。

徐白完全把控不了谢平川的反应。

她讶然看着他,双眼一眨不眨:“你怎么会这样想?”

谢平川扩展延伸道:“我的地位,可能还不如虾饺。虾饺还有猫玩具。”

徐白连忙摇头。

谢平川仍然在无理取闹:“你不用解释,我暂时不想听。”

他猜想分隔的这些年,意料之外的事,恐怕不止这一件。徐白知道,而他不知道。

谢平川心道,那么这一次,即便是用绑的,也要把徐白拴紧了。

徐白却以为他还在生气。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仔细想了想之后,徐白竟然靠近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没有经验,只知道用力,遂亲出“啵”的一声响。

响声落后,徐白观察着神色微变的谢平川,终于理解了法国小说家左拉的那句话——吻是用嘴唇诉说着,原本向耳朵倾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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