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回事? 太子虽然软骨头不成器不得亲爹欢心,但在今上被宫变之前,一直都是太子。 苏遥看过原书,这等胡言乱语,便也未过心。 回到家中,却见阿言在院中等着。 他身边坐一人,正聊着:“若论富贵闲散,还是要推醉吟先生的诗,‘灯火下楼台’一句,若非富户,何来楼台,只他写来那般自然,可见平素常见……” 苏遥先一怔,又行礼:“宋先生?” 宋矜笑吟吟起身,又瞧一眼傅陵,慢条斯理道:“苏老板与傅先生,玩得开心呀。” 这本是寻常话,让他一说,不知怎地,就怪怪的。 苏遥蓦然有些微局促。 宋矜眼神饶有兴味:“我前儿去找傅先生,您还不住这儿呢。” 傅陵真是怕了他这夫子了。 此刻不拦住,待会儿又不知打趣出什么好话。 傅陵淡淡道:“夫子深夜前来,是有何事?” 这称呼听得阿言稍稍一愣。 宋矜一笑,语气却认真些许:“还真有件正经事找你。” 却也只严肃了一下,便恢复成玩味样子:“要叨扰苏老板片刻了。我得去我这学生的房间聊,苏老板……方便吗?” 这是个什么问法? 去他房间又不是去我房间,我们又没…… 苏遥一慌,连忙解释:“宋先生误会了。傅先生只是暂住我这里,没有旁的……那个,那个什么,傅先生有房间的,你们慢聊,我不打扰。” 说到最后,越发小小声。 “原是如此。倒是误会,是我冒犯苏老板了。” 宋矜笑了下,又瞧向傅陵,傅陵从他眼神中清晰地读出了三个字:真没用。 傅鸽子……傅鸽子心堵。 又特别烦躁:您和师母是青梅竹马,有啥经验指导我搞对象? 宋夫子的想法恰恰相反。 宋矜以为,青梅竹马恰好说明,本夫子打小就有能耐把人拐到手。 我这学生怎么连我一半的本事都没有。 宋矜只琢磨着待会儿还是得恶补一下搞对象经验,便喊傅陵:“走吧,我和你谈正事。” 第36章旁听生(二) 月色朗朗,宋矜与傅先生聊过许久,还未离开。 苏遥不去打扰,但也未到睡觉的时辰,他便靠在榻上翻两页话本。 但是何要紧事,要宋夫子夜晚前来呢? 苏遥并非多事之人,也懒得打听。不过如此一疑,便继续翻起来。 周三先生这本《海棠绮梦传》即将完本,最后一卷已约好再出一次精刻,正好还能赶在阿言正式开学之前卖一波。 苏遥瞧着于一旁吃金鱼蒸饺的阿言,只觉得,这福客来,说不定他日后也有钱经常吃了。 赚大钱,养阿言。 小孩正长身体,容易饿。 这大金鱼蒸饺还剩六个,齐伯给阿言热了下,阿言便坐在苏遥房中吃。 苏遥笑笑:“今儿晚上和成安吃的什么?” 阿言咽下一口:“煮了白粥,从食肆买了拌干丝,素炒小菠菜,还有一只童子鸡。” 坊中的孙家食肆还会做童子鸡?这倒难得。 “吃着还成吗?”苏遥问。 “挺好吃的。” 阿言吃得欢喜,又饮下几口牛乳,才问,“公子,今日这位宋先生,是傅先生的夫子么?” “傅先生是这样称呼的。”苏遥复念起,“你和他方才聊什么?” “只聊了几句前人诗词,宋先生学识甚好,只是他在教我。” 阿言说罢,很是默了默,才犹豫道:“公子,宋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位高门大户的家塾先生么?” 不然呢? 苏遥这般一想,又蓦然记起:旧京新换的这任府尹也姓宋。 但苏遥转瞬笑笑:怎么可能? 宋府尹可是先帝一朝的探花郎,怎么会教过旧京的傅鸽子呢? 苏遥想到这里,稍稍一怔,忽然觉出一丝不对—— 鹤台先生是两年前才出现在旧京的,于此之前旧京从未有过这号人物。 苏遥先时只以为,大抵是傅先生两年前才从家中挪出来,因外室子的身份缘故,一直不为人所知。写了本书,才名震旧京。 可如果是,傅先生从前便不住在旧京,是在别处……或者,正是在京中呢? 烛火惶惶,苏遥不由愣了下。 阿言见他沉默,也微微抿唇。 他在京中的时日并不多,那时他还很小很小,但宋先生这张脸,他似乎见过。 毕竟这等周正的长相并不多见,即便他年岁极小,也留下了一点点的印象。 若……果真是那位探花郎,这位傅先生,又是西都傅氏中的谁呢? 阿言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无从佐证。 毕竟他流离失所之后,朝中事便不知晓了。 他对西都傅氏所知也并不多,只知根基深厚,数位子弟皆于朝中任职。 最有名的是两位:一位是旧京许多老人皆知道的小傅大人,另一位,是如今渐渐不为人提起,据说正于江南休养的傅相。 今上弑父杀兄,矫诏登位,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位傅相昔年虽风头正盛,却也不得不告病辞官。 倒是可惜。 国朝的宰相班子中,还头一次出现如此年轻之人。 这些事,也只是阿言道听途说,可看自家苏老板的样子,连这些道听途说,似乎也不太知道。 一心一意只想过小日子赚钱。 活得心大。 苏遥做为手握原书之人,自然只记得书中的重要人物。很多事书中没提,原主也没记忆,苏遥闭门养一年病,便也不大知道。 他这一落第举子标准平头百姓小炮灰,苟住自个儿的小家就成了,也不用多知道什么。 近些年的大事,唯有宫变一件。 也烧不着他。 苏遥揉阿言一把:“为什么问起宋先生?” 阿言顿了顿:“瞧着他学问格外好。” 苏遥笑笑:“等过两日你去书院旁听,还能遇上许多学识好的先生。” 阿言眼眸一亮:“我能去么?” “帮你问过了,说去也无大碍。”苏遥又叮嘱一句,“记得千万不要对夫子和同窗们无礼。” “多谢公子,阿言一定守规矩。” 这孩子最让人放心。 苏遥看着他吃完,又遣他去洗漱,这厢宋矜与傅陵,才堪堪聊到结束。 宋矜微一蹙眉:“那看你的意思,这次还是不动?” “今上心思深。宫中突然传出话要废太子,兴许只是对朝臣的试探。” 傅陵摇摇折扇,微笑,“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地不成器,怎么此时因一舞姬,倒记起废了?” “确实事出蹊跷。”宋矜琢磨一二,“那此番按兵不动,我递个话,不出声便是。且看今上究竟要做什么。” 话既说定,宋矜又稍稍压低声音,提起旁事:“方才,我与这位叫阿言的孩子聊了聊,谈吐行止着实不像奴仆。” 又轻松笑笑:“不过,若说是你家苏老板教出来的,那也有可能。” “还不是我家的呢。” 傅陵不咸不淡,还记得方才的“真没用”眼神。 宋矜似笑非笑。 傅陵只得抹过这话,又提起:“永王妃已故去,当年那位乳娘,得再找找。胎记眉眼之类,乳娘最清楚。不然即便我们寻到人,也证实不了身份。” 宋矜点头,却接起方才之言,颇为嫌弃:“都住人家院中了,什么时候能住人家房中啊?” 傅鸽子烦躁:“夫子急什么?” “你这经年老石头,好不容易让人家点化个洞,终于开窍,记起终身大事了,我能不急吗?” 宋矜提起来就气,“京中时,你师母给你寻过多少,你都瞧不上。外人总议论你不行,我还寻思找裴仪……” “夫子。”傅相脸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