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口味挑剔的吃家子。 苏遥等待醒面的功夫,这吃家子又抱着桂皮进厨房了。 桂皮刚刚让吴叔剪掉一圈毛,秃秃的。 但依然圆滚滚。 可见是实心的胖。 秃头桂皮有些不开心,瞧见苏遥,便“喵喵”地探头求安慰,被傅陵一把按住。 又训一句:“别一见面往人身上扑,做饭呢。” 桂皮委委屈屈。 苏遥不免笑了笑,又瞧傅陵:“傅先生怎么来了?” 我来等着吃。 也全不是。 刚出锅的热点心最好吃不假,但主要是来看美人下厨。 傅陵虽然是个正经吃货,但从不进厨房。 自从有一回进厨房给苏遥递了根葱,就突然发现,厨房是个好地方。 美人挽着袖子揉面,手腕白皙纤细,眉眼凝神专注,额角还沁出一丝薄汗。 格外地赏心悦目。 想吃…… 都想吃。 但天气热,他又不会帮忙,苏遥总赶他走。 今儿是个好时候,今儿凉快。 傅陵抱着猫往灶台边一坐,就瞧见苏遥指尖握着个小圆球,在雕花刀。 窗外悠悠地起风,苏遥见他瞧得仔细,只抬眸笑笑:“是核桃酥。待会儿烤出来,就是个核桃样子,可好看了。” 傅陵挑眉,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哪有你好看。 苏遥未察觉,依旧笑笑,一连雕上十数个,放进烤炉,才开始做第二道。 因想着招待客人,便选了些样子漂亮的。 第二道是“五白糕”,取白扁豆、白山药、白茯苓、白莲子、白菊花制成五□□,再混上砂糖与糯米蒸制成。 据说可美白,也不知真假,吃起来便只是香香糯糯的白糖糕的味道。 苏遥将醒发好的凝白团子捏出精致的花瓣模样,放入蒸屉。 又取蒸好的红豆沙、绿豆沙、黄南瓜,包入糯米团子中,烤成软软的糯米糕。 前日送菜的王伯竟还送来紫薯,一并也制成馅。 王伯已发现松云巷的苏老板是个正经厨子,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先送来。 因有紫薯在,苏遥又从冰盆中取出一道紫薯凉糕。 这两道皆是一早做好,苏遥放在冰盆中冰上半晌午。 如今取出切开,只喊傅陵:“傅先生坐许久了,来吃一口。” 紫薯凉糕最是弹滑,模样又是清透均匀的淡紫色,苏遥尝一口,糖放得不少,甜甜的。 傅鸽子果然很喜欢。 苏遥又将红豆凉糕、绿豆凉糕与南瓜凉糕皆放入冰盆,蒸上鸡蛋糕茶糕,外头已飘出些星零雨丝。 蒸锅烤炉中均飘出甜香的味道,每一锅糕点出来,傅陵都凑着吃上一口。 大下雨天凑在美人身边吃甜甜的点心。 爽。 猫是肉食动物,不爱吃点心的桂皮只跟着“喵呜喵呜”地叫。 苏遥笑笑瞧一眼馋嘴小猫,端来一小盒鱼干。 傅陵推道:“别给它吃。都这么重了还吃。” 桂皮睁大圆圆眼,更委屈了。 苏遥只好收回。 傅先生这猫养得够霸气,猫不是猫主子了,他才是。 苏遥碾碎咸蛋黄,包入酥油皮,团成剂子,切好花刀,又让傅陵一下:“傅先生往后退退,要烧油了。” 傅陵好奇:“这是什么。” “莲花酥。”苏遥笑笑,“我做得不好,只是勉强会,但样子好看的。” 苏遥起锅烧热油,将小剂子下锅。 油温变热,面团于滚滚热油中展开一层一层的油皮,远远瞧一眼,正如盏盏清莲初绽,亭亭出水。 傅陵不免于心内称赞一声。 苏遥弯弯眉眼:这便是人间烟火的妙趣。 苏遥又碾碎芝麻花生馅,一模一样,做个小号的“百合酥”。 傅陵又观赏一遍这精妙绝伦的情景,笑道:“这样漂亮的点心还是头回见,只该摆着看的。” 苏遥温和一笑:“口味差不多少,图个模样罢了。吃完我再做。” 就冲这句话,我也得赖这儿不走。 傅陵又守着灶台吃一遭,末了还吃到一道咸口的肉松小卷。 苏遥自然开心。 厨子最喜欢捧场的吃货,这种跟着吃一路的吃货,最给面子了。 看傅陵又咽一口麻团,苏遥方念起:“要不喝点什么?” 略一琢磨:“梅子酒还有,我给傅先生倒点。” 窗外风雨潇潇,傅陵望一眼,只拦住:“还得出门拿,再说苏老板也不能喝。” 他低眉笑笑,似乎微含委屈:“我一个人喝酒有什么趣。” 风雨飘飘洒洒,苏遥心尖微微一动,不由垂下眼睫。 最近越来越容易心慌了。 还容易脸红。 别是有什么新毛病了…… 苏遥退后一步,又压下心绪。 他虽已大好,但饮酒与生冷之物,齐伯还都拦着不让碰。 傅陵也没想让他陪着喝,不过逗一句。 如今见他又耳尖微红,只扬眉笑笑:“昨日的西瓜露挺好,吃那个吧。” 傅陵把猫放下,去端出两个精巧的圆瓷碗。 巴掌大的白瓷碗中盛着鲜红的西瓜露,轻透如凝脂,滑润爽弹,用小刀划开,淋上清凉的砂板糖浆,舀一口入喉,肺腑盈润,唇齿生津。 昨日天热,正好还剩两小碗。 桂皮又没得吃。 瞧着苏遥与傅陵吃完,不满地“喵呜”一声,自个儿扒开门跑了。 傅陵帮忙规整锅碗瓢盆,再顺上数口吃的,突发奇想:“苏老板哪天,也教我做饭吧。” 苏遥一顿,蓦然好笑。 怎么着,您这已然是业余作者了,还打算做个业余厨子? 傅陵神色颇为认真:“我学会了,平日能帮苏老板的。” 倒也不用。 苏遥本身就是熟手,不缺帮手。 再说了,这话此时说来顺口,改日你不得搬走么? 苏遥念及此处,手中微微一滞。 ……怎么想到大鸽子要搬走,还有点舍不得呢。 苏遥心尖再度一乱,又安抚下:养只鸟久了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正常情绪,正常情绪。 傅陵不知他又想到什么,只轻轻挑眉:“那苏老板教不教我?” 苏遥对上他佯作认真的眼神,打趣道:“万一傅先生烫着碰着,岂不是又不能写文了?” 不对,没烫着碰着,也没见这鸽子写文。 傅陵显然也想到此处,只静静挑眉。 这人究竟怎么做到拖更欠稿还理直气壮的。 是有钱腰杆子硬吗? 苏遥无奈,只不肯松口:“我不教。傅先生是该做正经事的人,别总守在厨房。” 傅陵见这话头不好,正要填补一二,便让苏遥三言两语打发出去了。 傅鸽鸽望着廊外哗啦哗啦的大雨,一脸郁闷。 傅相在这一个大雨天,突然拥有了人生烦恼:能不能在我不写文的情况下,还让苏老板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