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天子曹叡问及为何部曲皆是少年时,夏侯惠不由有些心悸。
之所以有如此反应,是因为最近曹叡不知为何倏然就下令,让京畿各郡县计算各户劳力,恰巧,孙叔就是将大部分小儿畜养在河内、河东郡内.
不过,他也不会被一句话就给诈了出来。
略略思虑后,便如此作答道,“回陛下,臣惠离府自居时仅一老仆随行,且兼家资不丰,难为畜壮士之事,故而惟有招募些无有家小的少年郎为部曲。”
家资不丰?
曹叡眉毛微扬。
也倏然想起了在淮南士家栖息地的见闻,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稚权终究乃督兵之人,不乏临阵,带上此些少年上阵何如护自身周全?且既是财力不足,何不将松烟墨与纸张输给世家大族时作价高些?”
果然,纸墨的营生终究瞒不过你啊~
哦,不对!
我为何作价低廉,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是谁告诫我莫要汲汲求财来的!!
很是憋屈的在心中愤愤着,夏侯惠尽可能缓和音色而回,“回陛下,此乃臣惠谨记陛下先前戒之quot督将不可亲战quot之故。孔子有云quot不教而战,是谓弃之quot。臣惠募少年郎为部曲,非欲求彼等可杀敌,实为时刻提醒自身不可亲战也。而纸墨作价低廉,乃臣惠现今唯有执戟报陛下隆恩之志,无有图家计之心。”
“哈哈哈~”
曹叡畅怀大笑,对一侧的曹演谓之,“长流,今见稚权狡诈邪?明明乃朕令彼不可汲汲求财,而彼竟言无有求家资之心。”
曹演也陪着笑,中规中矩的劝了句,“陛下,此非狡诈,是为稚权恭顺也。”
“嘿,戏谑为乐耳,朕犹不知邪?”
摆了摆手,曹叡继续笑了阵,随后便恢复了神色,沉声对夏侯惠发问道,“稚权到职近月矣,今将士何如?还需多少时日可堪战?”
“回陛下,臣部兵将自中军选拔而出,可谓精锐是也。”
谈及了正事,夏侯惠也作肃容,慨然而道,“若使庙堂定录军中各级将佐名责毕,至多再复整军月余时日,便可任陛下驱使、征讨不臣!”
“善!”
拊掌赞了声,天子朗声道,“今朕与长流正为此事而来。稚权可察人录名毕与否?嗯,司马之职,朕已有意属之人矣,不日便可到任,稚权无需表举。”
果不出丁谧所料,司马之职非容我自表请的。
也幸好,自己还没有寻陈泰询问。
只是我司马乃谁人啊?
须臾间,夏侯惠心念百碾,连忙应声,“陛下,臣惠不敢玩忽,已录名毕矣。”言罢,从衣袖暗袋中拿出表奏解开封囊呈上,“若陛下今日不至,臣惠翌日亦将奏闻庙堂。”
“嗯,甚好。”
点了点头,曹叡拿起奏表过目,神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化着。
偶尔赞许的轻轻颔首,倏忽又蹙眉,而待看到最后时还面色一顿,竟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待耷眼捻须片刻,将表奏递给曹演后,便对夏侯惠发问道,“此楼直者,果如稚权所言,于军中对抗九胜、唯败给先登营?”
“臣惠不敢欺诳陛下。”
连忙躬身行礼告声,夏侯惠踌躇了下,便又低声谏言道,“陛下,楼直乃桑梓故旧,是为武帝元从之后。其大父楼异曾在危难之际扶武帝上马,有功于社稷焉。今楼直戎服报国十一载,数随征伐、咸有功劳而职不得迁、妻儿生计困顿,可谓之屈也。”
“嗯”
略作鼻音,曹叡有些怏怏。
()
也不知道是对蒋济失职的不快,还是因为倏然发现自己即位后,竟还有刻薄魏室元从后人之事的赧然。
“如稚权之请,将之擢为五百人督罢。”
片刻之后,他才缓和了神色,“记下,令少府取百金赐楼直,嘉其忠贞勤勉。”
“唯。”
同在大帐内的侍宦躬身而应。
而在此时已经看罢名录的曹演,则是偷眼瞥了一下天子,然后挪步靠近夏侯惠,低声说道,“稚权所奏免的郑琉钱壹者,一乃中山甄家外甥、一乃安平郭家女婿。再者,彼二人虽稀于兵事,然其才出任五百人督亦可称职。”
竟是甄太后与郭太后的亲戚?!
不是,这种事你要么早早就知会我,要么就继续保持沉默不说,现今竟当着天子之面点出来,你是安的什么心啊?
想着挑拨我与天子的关系吗?
至于“可称职”嘛~
的确,郑琉钱壹并没有什么过失,担任五百人督也是可以的。
但他们在镇护营内就无法“称职”了啊!
所谓相形见绌。
将他们二人放在镇护营内,就犹如让两只鸡与群鹤同行一般,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