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什么都变了,唯独她心里藏着的那个人没有变,知道他过得好,她便再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 夏如初死了,死在大年初一,她的生日那一天。 冬日大雪漫漫,小出租屋内一片冰凉。在屋外,大雪纷飞,白雪把世界包裹住,隐藏了本来的颜色。 看着窗外那飘飞的大雪,她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顾沐寻,高高大大的身影,他眼里噙着笑,抬起大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嘴唇动了动,温柔的呼唤起了她。 “小东西。” 夏如初眼里的泪滂沱而出,沐寻…… —— 寂静的病房内传来了女人的呼唤声,陈芳看着那躺在床上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如初,眼睛一酸,竟然忍不住流出了泪来。 “如初,如初,妈在,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陈芳哽咽着在她身前呼唤,可躺在床上的夏如初除了一直在流泪以外,什么征兆都没有。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家闺女。” 陈芳跌跌撞撞的冲出了病房,担心都快从眼里溢了出来。 在她刚出去不久,病床上的人扇子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入眼的白色的天花顶,周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轻轻偏动了一下脸,看了一下周围,脸色满是雾色,这个地方有些陌生,她记得她死了。 然后她一睁开眼,竟然又醒了。 周围一个人没有,但是她感觉脸上一片冰凉,艰难的抬起有些麻木的手抹了一把,这是泪。 她不知道她何时流的泪,也不知道她何时进的医院。 难不成她没死?被人及时发现送了医院?夏如初闭着眼不愿去想,她的心底是一片悲凉,脑海里还是顾沐寻笑着摸着她脑袋时,轻声唤她小东西的画面。 何必死了呢,一了百了。 她在心里缓缓吐了一口气,苍老而悲凉。 忽然,一抹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医生,你快看看,刚刚我看见我闺女哭了,你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见这声音,夏如初睁开眼,在看见那红肿着眼睛的陈芳时,愣了。 她分明记得老妈死了,还是她亲眼看见她入的土,可是她一觉醒来,老妈竟然变得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医生上前翻了翻她的眼皮子,随意的检查了一下,然后说道:“小姑娘行了就没事了,住三天院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好好调养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陈芳喜极而泣,一直不停的谢着医生。 夏如初看着这一幕幕,面色不改,像是个局外人。 送走了医生后,陈芳赶紧打开了一旁保温杯里的稀粥,絮絮叨叨的开了口,像往常一样。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外婆多伤心吗?我怕她见了你伤神,就没有让她来,你睡了两天了,肯定饿了,快吃,光医院输得那点葡萄糖能有什么用。” “丫头,以后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傻,妈不要你做什么好人,只想要你安生的活着,能帮德邦就帮,不能帮也不要拿命去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没了,妈和你外婆要怎么过?” 说到这里,陈芳哽咽了一声。 “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要是没了,妈也不活了。” “妈,别哭。”夏如初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嘴里蹦了出来。 听见她这声音,本来还强忍着的陈芳瞬间就控制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三天后,夏如初出院了。 在这三天里,她睁眼的时间比闭眼的时间长,大部分的时间眼里都是呆滞的。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她一辈子孤独,老无所依,老无所靠,她那短暂的一辈子,送走了许多人。 有外婆,有陈芳,有夏坤,还有她自己。 在梦中,她见证了顾沐寻的幸福,也体验了鳏寡孤独的感觉。 那些仿佛就是真的,每个画面像电影镜头似得在她脑海里闪过,每一幕都深深的印在心上。 而那一幕幕,都能让她心碎至此。 她伸手捂上心脏处,痛,钻心入骨的痛。 痛苦的闭了闭眼,良久后睁开,眼里又是一片清明。 第366章她不是这样的人 夏如初出院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陈芳在学校给她请了长假,足足一个月,医生说这伤现在不致命,但是老了就未必,所以现在必须要好好将息。 学校里有许多同学想上门来探病,全都被挡陈芳档了回去。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不冷不热,太阳出来暖洋洋的。 这天上午,陈芳正扶着夏如初在小区内散步,就见几人拧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从正门口走了进来。 在这群人中,还有许久不见夏坤。 陈芳一看见他,那脸色就变的跟锅底一样黑,当即就扶着夏如初准备转身回屋子,那几人瞧见,赶忙小跑了过来。 “丫头,你身体怎么样了?爸爸托人买了一些补品,全部都是补身体的,你回家好好……” 夏坤的穿着天蓝色和灰色相间的格子短袖,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麻裤,脚上是一双透气的网状运动鞋,只不过这运动鞋脏兮兮的,看似许久没有洗过。 他脸上的胡子似乎刮过,头发似乎洗过,整个人一看就是打扮过的。 陈芳冷哼了一声,直接拉着夏如初往回走。 “丫头……” 夏坤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夏如初回过头来,望着夏坤没有说话,自从医院里醒来后,她脸上就很少有表情,眼神也是无波无澜,整个人像是一个历经沧桑岁月的老妪。 “你要好好补身体,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夏坤坚持不懈的把手里的袋子提了过来,夏如初扫了一眼,里面是一只鸡,还有一些营养品。 “谢谢。” 她伸手接过,然后轻声道了声谢。 夏坤喜不自禁,那双手在裤腿上搓了又搓,似是有点紧张,然后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陈芳心里虽然不喜,却也不愿意纠缠,拉着夏如初,而夏如初手里拿着夏坤送的东西。 陈智和夏盛以及陈泉提着东西跟了进来,夏坤却是看着他们的身影,望了好一会后,终究是转过身走了。 只是这背影,有些消瘦。 陈芳倒出了饮料招呼了他们后便和外婆去了厨房准备午饭,客厅里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夏如初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陈智和夏盛看了看,眼里有些担忧。 “妹,这次是怎么回事?最近听说南县发生了大事,街上天天都跑着警车。” 现在是国庆节,夏盛没有回乡下而是待在了陈智的店里,对于街上的异常他自然是能够感觉的到。 夏如初沉思了一下,眼皮子一抬,语气极淡:“我也不太清楚。” “听说有人打伤了你,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抓到人,国家养着这些人就是吃白饭的。”他愤愤道。 “妹,遇到危险事情了你要想着自保,我们整个大家庭就你一个妹妹,大家都很担心你。” “恩,我知道。” “妹妹,你心情好像不太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陈智瞧见她这副寡淡的样子,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 “伤口没好全,有些不舒服。” —— 帝都的某处大宅里。 顾沐寻回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他站在沙发一旁,在沙发上坐着两人,一个头发早已花白,一个面色冷硬,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我还是保持我的态度,坚决不同意和那小丫头相处的事。” 顾庆联冷着脸,连个正色都没有给顾沐寻。 “咳咳……”顾老爷子咳嗽了两声,两人一忙,一个端茶倒水,一个轻抚后背。 咳完后,顾老爷子抬起了头来,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半晌后叹了口气。 “罢了,咱们顾家终究是欠人家一条命,人家小姑娘能舍命相救,这份情谊任是谁也不能忘。”顿了顿,这顾老爷子接着道:“这件事咱们就不插手了,随了他们去吧。” 顾庆联脸色一黑,声音坚韧有力,“我不同意!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谁又知道那枪手和她是不是一伙的?六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怎么办?” 顾沐寻的脸上的线条刚毅,他定定望着顾庆联,声音坚定:“父亲,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信她!” “我就问你,万一六年前的事次发生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办?”顾庆联仍旧坚持。 随着他的这句问话,客厅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不会再次发生,若发生,我以死谢罪。” 轻缓而又沉重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顾沐寻的眼底却仍然是一片坚毅,想起她为他所做的种种,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只可惜,他是军人,生是国家的人,死也要为国捐躯。 “胡闹!简直胡闹!这件事情我绝不应允,顾沐寻,即日起你不得离开帝都半步!” 顾庆联怒目圆瞪,恨不得依照家法处事,可看见那一旁的老人,却仍然没有下狠了心。 —— 这段时间夏如初被陈芳养的胖了些,脸上稍微有了些肉,虽然在出院的半个月左右她的身体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陈芳仍然坚持要让她休养到一个月。 夏如初成了最闲的人。 她的日子差不多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但是她的眼里却是一片冷清,每每陈芳看见这样的她,心里总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