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嫣嫣做了一天的苦活,终于能够休息了,闻了闻衣服,尽是臭味,她皱了皱眉头,拿了换洗衣服去澡堂洗澡,沐浴完回到屋中,收拾好东西,便躺到了床上。 翠云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嫣嫣觉得手有些疼,抬起手检查了下, 今日她劈柴不小心划破了肌肤,流了很多血,因为得继续工作,无法处理伤口,后来又清洗马厩,碰了水,导致伤口更严重了些。 嫣嫣没有药,只能任由伤口发炎了。 嫣嫣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禁有些感慨, 她这双手以往虽没有经过刻意的保养,但还是白皙洁净的,可是现在,她的手上开始长了薄薄的茧子,还有些伤痕。 嫣嫣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碰上那靖阳王,她也不至于这么惨,对着一盏孤灯,想到自己的遭遇挫折,想起远在平乐镇的师傅和她桃源村的家,内心一酸,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泪…… 嫣嫣又想起那梦中的白衣少年,不禁叹了口气。 门外响起一阵人声。 嫣嫣没理会,想着大概是红蕖和绿萼在外边说话,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翠云的声音。 “嫣嫣,你出来,有人找你。” 嫣嫣听到她说有人找自己,心蓦地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忙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出了房门。 只见翠云领着一女子过来,那女子面无表情,给人刻板的感觉,一副侍女打扮,只是在服饰上,却比她们华丽许多。 “你就是阮嫣嫣?”墨香暼了她一眼,淡淡地问。 “是的。”嫣嫣乖巧地答道,内心很疑惑,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侍女。 “那就随我走吧,王爷有事找你。”墨香依旧冷冷淡淡道。 嫣嫣和翠云皆吃一惊,翠云疑惑地看了嫣嫣一眼。而坐在院中石凳上吃瓜子闲聊的红蕖绿萼两人,更是正嫉妒地盯着嫣嫣。 “不知王爷找嫣嫣有何事?”翠云忍不住问。 墨香冷暼了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干,莫要多问。” 翠云一脸羞愧尴尬,嫣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墨香道: “我随你去。”随后看向翠云道:“翠云,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翠云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担心地并不是这个原因。 嫣嫣正随墨香离去,身后却传来红蕖的嘲讽。 “某些人啊,别看表面看起来老实,内心不知有多少狐媚手段呢。” “红蕖,你先别太早下定论,指不定人家犯了什么错,去受罚的呢。”绿萼道。 “说的也是。”红蕖呵呵笑道。 嫣嫣面有羞色,却不敢反驳,反倒是墨香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眸中似有警告之意。 红蕖和绿萼见状,连忙噤声。 “爷。人,奴婢带来了。” 墨香恭立在门外,福了福身,随即低眉敛目等候傅子彦答话。 室内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嫣嫣一听那声,心中就紧张得不行,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墨香把门推开,把嫣嫣请了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 “你不进去吧?”嫣嫣小脸一垮,害怕地问。难道要她独自面对那可怕的男人? 墨香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竟然……笑了?此刻她的脸埋在阴影中,让她的那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总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是她过于敏感了吧,嫣嫣正要细究,墨香却蓦然向她伸出了手,把她推进了屋中。 “喂,你别走啊。”嫣嫣目瞪口呆,惊慌失措道。 墨香轻轻对她吐出两字。随即“砰”地一声,门被她关上。 嫣嫣僵立当场,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转过身去。放心。她要她放心?是指傅子彦不会伤害她吗? 可是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这很不好啊,嫣嫣不由缩着身子,心里恨不得缩成一只小小的蚂蚁,好躲进墙角里。 傅子彦倚靠于榻上,着一身宽松丝绸软袍,如缎般墨发松挽于脑后,大概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气。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壶酒,他手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慢慢一杯酒,微抬起凤眸,淡扫了背对着他的嫣嫣一眼,并不强迫她转身面对于他。 拿起酒杯,缓缓饮尽杯中之酒,傅子彦摩挲着杯沿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起来。 嫣嫣听到身后杯起杯落的声音,更是慌忙埋下头,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就怕被身后的人听到。 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的女子,傅子彦心中好笑,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会喝酒么?”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令嫣嫣惊讶的是,他的声音并无以往的冷漠和不耐烦,竟甚是柔和。 嫣嫣回头,见他手上拿着一酒杯,几上还放了一只。 他不同以往的温和语气让嫣嫣忍不住怀疑,他真是在问她? 仿佛听到了她未脱出口的疑惑,傅子彦嘴角带笑:“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么?” 被他温柔得不像话的态度弄得受宠若惊,嫣嫣一时忘了对他的恐惧,忙摇头拒绝道:“不行的,我喝不了酒。” 仿佛听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傅子彦一挑长眉,凤眸眯了眯。 “很好,来,陪我喝一杯。我今日才发现,你长得有些像我的故人。” “……” 当他说出故人那两字上,他的神色似乎有一抹哀伤之色,只是嫣嫣并未曾注意,她只是纳闷喝酒跟长得像故人有甚么关系?而且她明明说了她不能喝酒,他还要硬逼她喝?这人不仅毒舌,还坏心眼。 “耳聋了么?还不过来。”傅子彦皱眉,语气不满道。 “我……”嫣嫣待再次拒绝。 傅子彦却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凌厉眼神,仿佛只要她一拒绝,她就得横着出他这房门…… 嫣嫣猛地收回了想说的话,咬着唇畔,满腹委屈地走向前去。 傅子彦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一定要喝吗?不喝可以吗?我喝醉会变得很怪的。” 她曾经不小心偷喝过阿娘酿的梅子酒,可是才一小杯,她就醉到不省人事了。醒来过后,阿娘说她喝醉了,一直抱着院中的大树不肯离去,只要一拉她,她就开始坐地上撒泼耍赖,就跟三岁孩童哭闹着要糖吃一般。嫣嫣知道后,就再也不敢喝酒了。不过那也许只是一次意外吧?而且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会发生这种状况吧。 傅子彦听罢,眸中竟露出一丝玩味儿来,仿佛是想欣赏她酒后的丑态,便往她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喝了它,明天你可休息一天。”傅子彦凤眸扫了眼她满是伤痕的左手,语气悠然道。 “那……要是不喝呢?”如果可以不喝,她宁可不要休息。 “那么,以后你午休的一小时就没了。”傅子彦嗤笑道。 那不是连午饭都没得吃?怎么能够这样?每天干那么多的重活,要是连午饭都吃不上,是会死人的。 对午饭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嫣嫣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视死如归的神色。 为了接下来每天都有午饭吃,嫣嫣拿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喉咙火辣异常,连腹中也有一股灼烧感,心跳有如擂鼓,酒气上涌至头顶,嫣嫣顿时觉得晕乎乎的。 “砰!”猛地一声,嫣嫣将酒杯砸在桌上,倒把优哉游哉地傅子彦吓了一跳。 看她头重脚轻的,傅子彦凤眸中闪过诧异。才一杯而已……真不会喝酒? 哎呀,眼前好多人耶,两个,两个又变成了三个,不对,是四个呢……怎么那么多双手在她眼前乱晃?嫣嫣伸手去抓,却总也抓空,不由地有些较真起来,便双手在半空中乱抓起来。 “讨厌!你不许动,给我停下来!” 嫣嫣杏眼圆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望着前面乱晃的影子。 傅子彦唇角微抽了下,随即抚额叹息,原不过是为了看她笑话,却未料招来是的疯癫丫头,若不是自己给她喝的酒,只怕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丢出门外。 倚回斑竹榻上,傅子彦双手抱于胸前,欣赏着她疯魔般的舞姿,一边啧啧称奇,紧接着视若无睹的转开眼,闭眼假寐。随她疯吧,疯够了也就消停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本靠在榻上佯寐的傅子彦听到那熟悉的曲调,蓦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嫣嫣。 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登时便坐不住了。 等到他脑子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魔怔了,竟然会傻到在这逼问一个醉酒的疯女子,为什么会唱这首曲子? 不用说,这首曲子随便一个人都可能会唱。 傅子彦激动的眸光黯淡下来。 他真的是疯了,有那么一刻,他竟把这瘦巴巴的女子看成了他的华儿。傅子彦无力的放开了她,神情难掩消沉失落…… 嫣嫣摆脱了钳制,身子已歪歪扭扭,站不大稳,急忙扯住了眼前人的衣服。 傅子彦无奈,只能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嫣嫣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晰的浮起一张欠揍的脸。 “是你啊,下流胚!”嫣嫣抬起手,猛地煽了傅子彦一巴掌。 傅子彦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巴掌,他捂着被煽的半边脸,眼睛迸出火花,“你疯够了没有?!”傅子彦大声吼道,心中莫名有些激动,他拽起她的手,将她摔到了榻上,嫣嫣后脑勺磕到了小几上。 嫣嫣脑子更加晕乎乎的,眼前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一会儿好像在转钢圈,一会儿好像漫步在云端之上。 傅子彦见她倒在榻上,嫌弃她弄脏了他的地方,便要去把她拽起,扔出去,“疯婆娘,给爷起来。” 嫣嫣酒劲来了,哪里还顾得着怕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嫣嫣反客为主,猛地将他推倒在了榻上,随即跨坐上去。 傅子彦身子一僵,而后气急,兼有些窘迫,他平生何曾被女的推倒过?他想要起身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想跑?门都没有,给本姑奶奶……坐下。”嫣嫣嘿嘿笑道,随即晃了晃头想要看清身下的人,但怎么都看不清。 傅子彦微张的朱唇,好似一诱人的殷桃,嫣嫣咽了咽口水,二话不说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恶狠狠的啃了上去…… 傅子彦瞳孔一张,整个人都懵了。 唇被嫣嫣一顿乱亲乱啃,这样的温香软玉傅子彦消受不来,被女人压于身下,对他来说,是件极其不光彩的事,可想而知傅子彦此时的心情有多恶劣。 这疯婆娘哪来的这么大劲,傅子彦越是推拒,嫣嫣抱得越紧,最后索性伸出两条手臂环向他的颈项,傅子彦想掰都掰不开,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嘴刚微张,嫣嫣仿佛自我意识般舔上了他的唇舌,辗转吮吸,仿佛现在她亲的不是人,而是在吃糖一般。 傅子彦动作一滞,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蹭得起了反应,心里不禁咒骂一声。 室内光线昏黄,氛围略显幽昧。 怀中的女子很单薄,很轻,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香气,目光蓦然转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有些情动。 犹豫了一下,傅子彦还是伸手探向她的腰际,刚待回应她那不正常的热情,嫣嫣却突然闷声不吭,一动不动了。 傅子彦睁眼一看,嫣嫣头已经埋在他的胸膛上,紧闭着双眼,梦会周公去了。 傅子彦凝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指尖微动,伸手抚向嫣嫣微肿的唇,摩挲了会儿,随即唇间逸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听到自己的叹息那一刻,傅子彦猛地吃惊,回过神来,他…他方才在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