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把小徐给找回来?”小徐就是刚才帮路远之将一麻袋钱背过来的勤务兵。小伙子晒得黑,脱下军装换上平时的装束,年轻朝气看着就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他又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一路坦坦荡荡地走过来,根本没有人往一麻袋钱上想,最多只觉得是老家的亲戚给寄了土特产过来。 “不用了,我来吧。”时尉看着路远之略带点忐忑生怕被路远之压着扛包的小表情,忍不住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时尉拿出一沓一千的三沓钱,往自己柜子里放好,然后锁上。一转头,就见路远之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巧巧地睁着眼睛等他忙完。 时尉眨了眨眼,活像看见一只刺猬脱下了满身的刺变成一只团吧团吧缩在一起的小奶猫。 又乖又白又听话。 “怎么了?”路远之见时尉一直盯着自己看,以为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便下意识地就伸手摸了摸。 时尉笑了一下,将差点伸出去掐一把路远之小嫩脸的爪子按捺住了。 路远之的年纪是他们宿舍最小的,六人中徐施湾年纪最大,二十一周岁,而年纪最小的,就是路远之的,刚刚才过完十七岁的生日。 路远之年纪最小,又有一个小猫胃,个子挺高,但瘦瘦的。他挑食归挑食,但营养并不缺,皮肤也白,还嫩,配着乌黑的头发,显得脸又小又嫰。 以前的路远之冷着一张脸,整天没个小模样,大家伙又不是什么天天盯着人家脸犯花痴的富家小花痴,每天忙得要死还来不及,哪里又会去细究路远之到底长得怎么样呢?一开头就能被他的气势震慑到,然后什么也不看了。 “时尉,你干嘛?”路远之的直觉很准,他总觉得时尉是在盯着他看,但也又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看,只能是皱着眉喊了他一声。 “就突然发现远之你长得挺嫩的。” 时尉没什么别的意思,重生之前,他办公室里的那些小姑娘还天天不乐意听任何和“老”或者成熟有关的词呢,恨不得天天有人夸他们长得美长得嫩,也就没意思到这个词在现在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词,起码不是一个赞美的词。 路远之一听就炸了,不过可能是今天心情还挺好的原因,倒没把时尉怎么样,只是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凶狠地剐了他一眼。 “快走快走!”路远之怕自己一拳头下去时尉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便也不跟他计较其他的,赶紧催促着他走。 时尉被路大佬的死亡凝视击中几次,不仅没害怕,而且还趁着路远之转身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笑了起来。 要说刚刚路远之是蜷缩着身子矜持又乖巧的小奶猫,这会儿就是炸着毛量出爪子要伤人的炸毛猫了,不过不管是小奶猫还是炸毛猫,时尉都好像能get到一点路远之的可爱的虚张声势了。 路远之高二就搬出来不和路家一大家子一起住了,他现在住的是以前姥爷一大家住的小洋楼。 小洋楼三层,带着喷泉、花园、亭子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屋子。这地方一“庄”独占的面积不小,光是前面的喷泉就有三百多平,花园的面积就更大了。 余家以前是个体面人家,书香门第三代为官,路远之他曾姥爷曾经还是个名声大噪的外交官,家里修缮得很是不错,除了几间四合院以外,这这一间中西合并的小洋楼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 可惜后来没能保护好。战争、建国的时候,余家将绝大部分的家产都给捐了出去,围堵祖上留下的几个四合院还有这个小洋楼没舍得卖,本想着是要做个留念,但人心有时候比见血的战争来得更可怕。 余家在战乱中没死光,但在来之不易的和平中,却被人借着各种名头一个一个地被逼自杀。 几间四合院还有这间小洋楼都被收走过,后来平反时又还了回来。 四合院条件要差一些,几百口人在那里住着,没有水电没有马桶下水道也不方便,所以路远之也没将那些住在那里的人敢走,只是继续收租。 而小洋楼这边,路远之是不让人住的。这里在建的时候就被精心设计过,虽然在一百来口人的折腾下破旧杂乱了许多,但只要舍得花钱收拾,依然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小洋楼在六年前就交到他手里了,只不过当时这里杂乱得很,因为空地面积大,还拔了花草乱搭乱盖了不少建筑,前几年一直在拆修,直到路远之上高二了才弄好。 小洋楼就三层,但却有三十多间大屋子,使用权归属街道处的时候,里面还弄了板子隔了间,曾经住下过一百多号人,烟熏火燎地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不过重新修葺过的小洋楼已经看不出被糟蹋过的模样。 推开雪白的大门,明晃晃亮晶晶的巨大水晶灯即便是不打开开关,也在散发着柔和动人的光芒。脚下踩着的是看着就十分昂贵的长毛地毯,大概是每天都有人打理的缘故,黑色为底色红色为花纹点缀的长毛毛毯并不脏也没有一直被踩踏的痕迹。 路远之并不喜欢他的生活空间里有太多不相干的人,所以这里并没有一直待在这里伺候他的人,只是每周让在路家做事的阿姨顺便到这里打扫一下,工资额外地给。 “怎么样,我家还不错吧!”路远之仰着下巴脸上带着得意炫耀的神色,像极了一个得到了糖果小男孩。 “嗯。”时尉享受过奢华生活,出入过各种各样的高档场所,眼光自然是高的。但是再高,也不得不承认,路远之的这个小洋楼,不管是大体的设计,还是不起眼的小细节都充满了用心,高雅中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氛围。 “这可是我妈设计的,它是最棒的!”路远之的脸上带着一丝怀念。 路远之在八岁以前,绝大部分的快乐时光都是在这种小洋楼里度过的,成天笑呵呵慈祥老顽童的姥姥姥爷,追在他后面跑的表弟表妹,成天给他当大马骑的舅舅,跟他还有表弟表妹一起偷吃零食的舅妈,爱和姥姥姥爷撒娇的妈妈,被训得抬不起头的爸爸…… 这个地方,是路远之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可惜的是,再怎么浓墨重彩,随着时间的流逝,绝大部分的颜色在慢慢褪去,好些事情甚至因为时间化成了再努力也回忆不起的空白。 时尉愣愣地看着路远之脸色的怀念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淡淡哀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看我干嘛?”路远之不是个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孩子,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目标,一味的伤心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所以有效的打击报复,用仇人的忏悔的和鲜血才是最能慰藉亡灵的方式。 路远之的目标从来就十分明确,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在一瞬间回忆过去的时候,竟然还未带上一丝的哀伤犹豫。 “我在试着能不能从你的脸上看出你晚上会吃什么呀。”时尉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