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帮管清华搞点儿后勤,但即使什么都不搞,后者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如果世界上有个人与你非亲非故,真心为你好,又不图你什么,难道不该珍惜么? 这世间的“好”都是等价交换的,有人爱你,你也要付出爱,至少付出时间与精力; 有人捧你,你要回应;有人陪你,其实你也在陪他…… 管清华不一样,他只是给你题,然后用鞭子抽着你写,纯粹至极。 陈荏遇到过太多有企图的人了,一个孤单的漂亮男孩儿,身处在那样的环境,大约谁都想上来撕咬一口,叼着肉离开。 所以他永远睡不好觉,警惕到深夜惊起,打开所有的灯,疯子似的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了零件。 管清华的题让他安宁,那些题后面没有诱饵,没有钩子,没有利齿,只有一个老师希望他的学生好。 他笑笑:“林雁行,我就是这么个人呐,半途而废多难受。” 林雁行说:“回去吧,我来等。” 陈荏摆手,怕林雁行出岔子。 他这次不但要抓现行,还要留证据。 他借了郁明一台有录音功能的小随声听放在电话亭顶板上,两天来不停地覆盖录音,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这是丽城教育局上班的时间。 但是那台磁带录音机有问题,不能自动翻面,所以每隔一小时陈荏就要偷偷溜过去,将磁带翻个面,还要经常换电池。 他真有些怀念十五年后的技术,那时候偷拍偷听太简单了,只需要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林雁行忽然发起火来:“你他妈傻啊?我都说了我来等,你再请假老师就要算你旷课了!” “别闹气。”陈荏轻描淡写。 林雁行抓了一把草尖扔开,猛然站起,说:“你真是一条狗。” 陈荏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表情平静。 林雁行讨厌对方那双漆黑眼睛里的淡漠,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 或许在生气诬告管老师的那个人,不满陈荏孤注一掷的行为,埋怨管清华为什么不阻止他,他气得心里发酸发苦,但是他不敢往深里想,因为这种情绪不对! 哥们儿做傻事,他跑来酸苦什么? 换做另外一个人,篮球队长彭昊也好,初中死党刘坚也好,他只会大声嘲笑,顶多陪着犯一会儿傻,然后把他们的蠢事宣扬出去。 现在他不想说话,他不回答任何一个关于“陈荏这两天去哪儿了”的问题,他看到身边的空座位就烦躁不已! 他看见管清华还是手捧一叠教案,耳朵上夹一支粉笔,浑浑噩噩地从门前走过,眼睛里放出了恶狠狠的光,暗骂真是个傻逼,真不值得! “蹲下。”陈荏说,“别引人注意。” “我不!”林雁行犯了倔,指着电话亭,“不管谁他妈来,我都先上去给丫一脚!” “下来!”陈荏轻喝,他可不怕林雁行。 林雁行问:“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陈荏说,“我爸爸死了妈妈嫌弃没家没业,这半辈子也没啥牵挂没啥寄托,现在有个人对我好点儿舍得在我身上花时间还舍得夸我几句,我报恩不行?” “你的寄托是什么?”林雁行突然问。 “嗯?”陈荏不解。 林雁行说:“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现在有寄托了,你的寄托是什么?” 他就是胡搅蛮缠,自己六神无主也想搞得别人心烦意乱。 他直勾勾地盯着陈荏,生怕那张唇色浅淡的嘴唇里吐出什么“管老师”之类的字眼,他全身的细胞都仿佛鼓胀起来,等着被一下子戳破。 陈荏心想:寄托?可不就是你? 他拽了林雁行一把:“给我蹲下来!高中生还能有什么寄托?大学录取通知书啊!” 林雁行气鼓鼓蹲下,心里翻腾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