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杙的确是心无杂念,一夜无梦到天亮。醒来时伸了个冗长的懒腰,感觉好久没睡这么踏实过了。瞧外面的天光应该是第二日了,李靖梣和小丫头都不在,她揉着眼睛下床来,看到桌上摆的一盘猪肉干,饥肠辘辘地拿起来便吃。 刚吃了一口,就看到桌上放的一块树皮,内里一侧用刀子划了几个字,是李靖梣的字迹:“我们出去捡柴,很快便归。”岑杙对于被抛下有点失落,闷闷地吃了几块肉,等了半个时辰,两人还没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 拿短剑在树皮上也刻了一行字,“我去找你们,一个时辰后归。”看了看这屋子的墙壁上挂了好几张弩,可惜没有箭,多半无用。她只好挑了把长矛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穿过院子出门去,把栏杆门重新关好。沿着地上被人踩出的一条小径,往丛林深处走去。到了容易迷路的地方就用短剑在树上刻下箭头标好方向,一面走一面呼唤李靖梣和小黑妞的名字。 虽然山里气温凉爽,但山路毕竟崎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便出汗了。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口中干渴,便循声找寻。越靠近水声越响,其后便如擂鼓一般,在耳边萦绕。透过一棵棵直立的树干间隙,岑杙看到眼前出现一条瀑布,如白虹一般从天际而来,至黄岩断崖处飞流而下,冲入一个碧绿的水潭。 水潭一半倒映在绿荫中,一半曝露在阳光下。在阳光的一半水面,明亮灿烂,如镀了一层鎏金,在绿荫中的一半,幽邃迷人,好像披了身绿衣。水潭只是瀑布的缓冲,它下游延伸出一条山涧,清水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入看不见的密林中。 岑杙不知道这条山涧和她们在山脚下碰到的那条小溪是否是同一条,她被这光影斑斓、明暗相接的地方迷住了。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合适,她把长矛往岸边一扎,开始快速脱衣服。连中衣和肚兜也脱了,露出身体自然的玲珑曲线,踩着岩石慢慢下水,水漫到腰间时身子往前一倾,展开双臂往潭中心快活地游了过去。 水流过身体的各个部位,涤去满身的汗渍尘埃,身和心说不出的愉悦、享受。她把自己像片叶子似的抛在水中,仰面小憩晒起太阳,暂时忘记了凡尘中的一切烦恼,一心听山林鸟叫,飞流急湍。后来又嫌这样不过瘾,她像条白鱼似的光着身子在水底潜游,一会儿冒出头来换个气,一会儿又扎入水中,甭提多恣意了。 就在她徜徉在水中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猛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姐姐,就是这里了。这个碧水潭干净清澈,环境隐秘,很适合沐浴。夏天的时候我经常来这边洗澡。而且水潭临近瀑布,声势很大,很少有动物过来,你就在这里放心洗吧,我和阿狼到四周转转,帮姐姐看着点。” “哦,还有哦,瀑布那边水很深,姐姐尽量不要过去。其余地方铜锣都试过了,不是很深,姐姐比我高一个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姐姐可以大声叫我,即便我听不到,阿狼也能听到的。” 李靖梣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牵着大狼狗走远。回看这方幽潭,也很诧异这山林中竟有这样一处人间仙境。瞅瞅四下无人,她犹豫地抿了抿嘴,终究抵不过身上的黏腻,开始慢慢剥解衣物。岑杙在水中咕嘟咕嘟冒泡,隔着一层透明的水屏,看着那人身上褪得只剩白色的肚兜,满脑子都是“雾草!雾草!雾草!”的惊慌错乱,暗忖今个是要交大运还是倒大霉?照目前情形,很有可能是后者吧! 她现在只要一出水就会光溜溜地暴露在人前,想去岸边拿衣服,但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往回游倒是有个藏身之处,就是离瀑布太近了,万一被卷入水帘底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李靖梣褪了外袍,又褪了里衣,只着肚兜入水。岑杙顾不得那许多了,立即往瀑布方向潜去,想找大石躲起来。熟料手刚摸到石头,就感觉腰侧的水把她往瀑布方向吸。她暗叫糟糕,拼命展开四肢扒住大石,不让自己被水流冲走。虽然姿势有点难看,手指头抠着石面也有点疼!不过,为了不被吸到瀑布底下,她也只好豁出去了。 除了沐浴以外李靖梣还想洗涤一下贴身衣物,看到对面有块大石适合做晾衣石,她本想游过去,不过临时看到了近处的另一块石头,考虑了一下,这块石头离下水的地方要近一些,为了方便和安全起见,便没有继续往远处游。 小姑娘说得没错,这个碧水潭环境隐秘,水温适宜,是绝佳的沐浴场所。除了隆隆的瀑布声过于响彻,以及露天的环境让人始终缺乏安全感外,其余地方无一不契合李靖梣的心意。她在水中慢慢放松了神经,把肚兜亵裤也脱了下来,里衣外袍一并清洗了一番,就着自己选定的岩石晾起来,然后顺势靠在岩石旁休息。她和岑杙不一样,即使四下无人,也不敢光着身子在水中尽情遨游,所以,预备坐在这儿等衣服晾干就走。 另一边,岑杙抱着大石头快要累死了,这该死的瀑布一刻也不消停地把她往深水里拽。她现在四肢僵硬,手指酸麻,一只脚还在抽筋儿,岂一个惨字了得。侧头看看李靖梣?这位美女竟然倚在岩石上阖眼小憩起来。不公平!实在不公平!自己在这儿累死累活,她倒睡起觉来了,还有天理吗这? 她把脸垂头丧气地贴到石头上,暗忖,其实被看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碧水潭又不是她家开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要心虚也应该是她心虚!她干嘛这么想不开,要困在这里跟条瀑布练拔河! 这么一想,她脑袋里的神经就松了,神经一松,胳膊也顺带着松了,胳膊一松,她“嗷”一声,身子迅速被那股不可抗的力量卷入了深水之中…… 李靖梣在岩石旁休息了一会儿,颇为无聊,再看这美丽的碧水潭,树影斑驳,水光潋滟。尤其水花迸溅的岩石边缘,竟升起一道浅浅的彩虹。她忽然觉得如斯美景,因心里一些沟沟坎坎的阻碍就不去尽情地享受,着实有些浪费了。 她不是一向都期望能有这样大的水域来让自己尽情遨游吗?为何现在碧潭就摆在眼前,她反倒因为一点若有似无的怯意就踟蹰不前了? 如果身处同样情境的是一名男子,他心中必定没有这些挂碍,想怎么游就怎么游,即便被人瞧见了也不打紧,大不了捂着脸遁走就好。 而她身为女子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呢? 尚未临池,便生出三分惧意,到了池中又畏首畏尾,害怕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灾祸降临到自己的头顶,不正是世间许多懦弱女子的心灵写照吗?她既然自诩强过世间众多男子,岂能被这些杞人忧天的怯懦心思打败,放着大好风光不去欣赏,反而局促在这边边角角暗自神往? 念及此,她好强的本性流露出来,抛开俗世杂念,尽情敞开了心胸,往潭中心游去。 果然,这谭中的美景和岸边不尽相同,没有了崖岸的庇佑,没有了岩石的屏障,反倒更能放心大胆地将身心和碧波融为一体,相应的,得到的乐趣也非岸边的浅水可比。 她沉醉于这山水之中浑然忘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水流极速朝她涌过来,在她转身时,已经近身前,哗啦一下出了水,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呛出一口水,说: “你绝对不知道我游过来,有多么千辛万苦!” 她被那突来的怀抱冰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寒噤,脑子里还在消化这一瞬间发生的事。 岑杙剧烈咳嗽着,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双臂紧紧圈着她,肌肤相亲的感觉令她剧烈的心跳踏实下来,游离的魂魄也逐渐归位。 李靖梣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慢慢涨红,艰难地解开颈后的交缠,把她从自己身上揭下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 谁知岑杙刚离开她的依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活像条翻白眼的鱼。 李靖梣睁大了眼睛,确认她不是装的,只好又抢游过去,用胳膊夹着她的腋下,把她强行拔.出水面。脚底拼命踩水,感觉她手脚一片冰凉, “出什么事了?” 岑杙用下巴勾住她的肩膀,脸色惨白:“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咳!” 李靖梣看着起她游来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让她挂在自己身上,带她游到了浅水区,扶上岸,把自己外袍给她披在了身上保暖,双手用力搓揉她的四肢。 “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岑杙牙齿打着磕,有点哆嗦得看了李靖梣一眼,玫瑰色的两片乳晕上渗着晶莹的露水,她忍住一个咳嗽,飞快得移开了目光。 李靖梣意识到什么,脸蹭的一下红了,尴尬地回到水里,游去晾衣石旁拿到未晒干的肚兜和里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咳,我的衣服,在那边,你可以,拿来穿。” “不用。”李靖梣声音有些冷,还有些生气。在水中穿衣实在是困难,她躲到大石块后面上岸去穿,结果看到朱铜锣牵着狗过来了,她的亵裤尚未套上,立即又狼狈地钻回了水中,拿里衣遮住身体得要害部位,贴着石头躲藏。岑杙看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者愤怒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杀死。 岑杙用唇形说:“你别动,我帮你挡住她。” 朱铜锣牵着狗站在岸边,没有看到石头后面的李靖梣,倒是看见了对岸的岑杙。她的头发早在瀑布底下挣扎时就散了下来,此刻发端滴着水珠,眼睫玩味似的向上翘着,滢滢的眼眸含着露珠,与小丫头对视,一副娇滴滴的女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