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了这一阵,二人都有些|累|了,遂摸|黑到旁边的贵妃椅上坐|下来。并排坐被子有点不太够,岑杙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来,李靖梣担心她会故意使|坏,不肯坐。 岑杙笑了笑,自己起身坐|到她腿|上来,两只手撑着被子,很自然地圈住她的脖子,把被子往她后|边|塞了塞,直到全都捂住一丝缝隙不留才放心。 李靖梣被挤|在靠|背之间,感觉身|体被温暖包裹,怕她跌下来手下意识地圈在两|边,给她做支撑。 “啊,好暖和呀!”岑大人布置好这个安乐窝,便享|受似的偎进|来,发出满|足的叹|息。 李靖梣笑|了,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完全信赖的感觉,这种如此美|好,好到想永远偎着她入|梦。 岑杙枕在她的肩上,额头轻|触|她的腮颊,“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你的母亲?” 李靖梣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头,“嗯。” 岑杙笑了,“那下次梦见她的时候,你就跟她说,有一个叫岑杙的,她非常非常非常感激你,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让她有幸遇见。等将来有机会,她要带着你女儿去那边请你喝酒。上好的女儿红。当然,前提是你老人家得先替她保佑你女儿平安一百年。” 李靖梣嗤得笑了,把她扣紧,心里被无垠的感动填满,“才不要说。” 岑杙不忿了,脑袋竖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说,难道我让你丢脸吗?” 李靖梣笑着咬她的唇,“我母亲……不喜欢酒鬼。”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梆!梆!梆!”的木头敲击声,打更者的唱喝在巷子里游荡,提醒着她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岑杙拉长了脸,暗恼真煞风景。李靖梣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岑杙知道事不可违,狠下心吻了吻她的眼睛:“你等着,我去拿衣服来。” “嗯。”李靖梣怀里一下子空了,倒是怔了怔,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唇。 岑杙从她身上下来,凭着记忆摸黑到床头几上,找到一枚火折子吹着。就近点燃床头灯,先去柜子里翻找里衣。给李靖梣一套,自己一套,穿好。然后打开内室的门,鬼鬼祟祟地往通道里捡衣服。一边捡一边回忆是什么时候丢在这儿的,一直捡到前厅来,看到地毯上那凌乱的外衫,所有零散的记忆好像全都找到了线头,串联到了一起,想想还真是……有损她知书达理的君子形象。 李靖梣穿衣时见她又露出了那副心虚的表情,皱了皱眉,有点不大高兴了:“想什么呢?” 岑杙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稍微挽回一些形象,但是瞄到李靖梣脖子里的那数点红梅,心想还是算了,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于是移目别处:“没想什么。” 李靖梣很不喜欢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我走了,你……应该很快就会官复原职。这段时间就在家修身养性,好自为之!” 岑杙眨了眨眼睛,好像从她那“修身养性”里听出了一丝讽刺的意味。有点摸不着头脑。送她出了前厅,一打开门,就见云种正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拳头时不时砸一下巴掌,满脸焦急。见李靖梣出来,连忙上前拜见:“殿下!时辰快到了!” “嗯。”李靖梣就要从后门离开,临行前又看了眼前院那棵花枝招展的灯树,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岑杙观察她的神情,试探着问:“想要灯?” 她点了点头。岑杙连忙跑过去,拿起竹竿给她挑下来一盏小巧玲珑的兰花灯,快步提到她面前,“给,还要别的吗?”李靖梣小心地接过,心满意足地拎在手里,摇了摇头。一直到了后门才把灯里的蜡烛吹灭,以免引人注目。岑杙见她一个手指头勾在外面提灯的可爱样子,心都要化了。 “车马停在北面那条小巷子里,我们要尽快赶回夜市换车,赶在宵禁人流消散前回宫,岑大人留步吧!” 岑杙鼻子一酸,恋恋不舍地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如月落似的消失在了遥远的寂夜中。她叹了口气,有点失落地从路口往回走。 次日一大早,敦王获赐太子仪仗,风风光光打着去上朝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议论,敦王这次立了大功,可能会被立为太子了。 “我就说么,皇上现成有儿子,怎么会把皇位传给闺女,看来,那皇太女被废是早晚的事了。” “欸?我听说那皇太女储君当得挺好的,人又是皇帝的嫡长女,身份可比那庶出的敦王尊贵多了,被废是不是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再尊贵也只是个女人,女人就应该回家生孩子去,当朝理政是爷们家的事儿,她们哪懂那些东西。” “哟,她们不懂,你一个卖红薯的就懂了?” 岑杙陪顾青连续逛了六七家租铺,终于在西街往南纵深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家连着内院的铺子,做她日后行医的医馆。看着街道两旁嘲哳的人群,她蹙了蹙眉问:“这里会不会太吵?”顾青摇了摇头,手语道:“这里离夜市近,夜里一直有灯,出入很方便,如果人在半夜生病,就能顺着灯找来,不至于迷路。”岑杙叹道:“你呀就是老为旁人着想,也不多考虑下自己。好吧,既然你喜欢那就这家了。待会让老陈过来看看怎么安排改造合适。你饿了吗?咱们先到前面的酒楼吃点东西去。” 两人进了酒楼,在二楼要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就听邻桌几个人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哎,你们看见了吗?刚才有两个小贩在西街打架被抓了。” “咦?为什么打架?” “还不是因为早上那事儿,争论来争论去的,就打起来了。” “唉,你说这些人是闲得慌吧,皇帝老儿把皇位传给谁,也是他们能谈论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活该了吧!” “可不是么,传给谁咱老百姓的日子还不照样过啊?” “欸,这可不一定,我听人说这皇太女是个爱折腾的主,年年喜欢往京外跑,基本上她去到的地方,郡里县里的官商都得呼哧啦啦倒一大片。大家都提心吊胆过日子,将来若是她继了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嘁,没做亏心事干嘛要提心吊胆?我倒是听说这皇太女是一位为民做主的好殿下。我有个亲戚家就住在浊河边上,有一次河里发大水,淹了村里不少田,他和几个乡绅去县里禀报县太爷,结果县太爷不管,说浊河哪年不发几次水?又没有淹死人,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没办法,乡亲们还得指望那点田吃饭呢,只好自己组织村里人去堵缺口。结果你猜怎么着?” “一群人刚到河沿上,就看见那皇太女正站在河坝上指挥官兵堵缺口。一天一夜,愣是没合眼,那脚扎在泥地里都泡烂了。结果那县太爷第二天早上才到,听说刚在哪个窑子里睡了一宿儿,来的时候连唇印子都没擦干净。” 几人的议论迅速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倾听,纷纷伸着脖子询问:“后来呢?那县太爷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处决了!那县太爷本来就是个贪官,平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罪行罄竹难书!行刑前,皇太女叫他用浊河水把自己洗干净,还说如果他洗干净就饶他一命。嘿,那浊河刚发了大水,河里都是淤泥浑浊不堪,能洗干净才怪,结果这县太爷为了求生,拼命地往自己身上舀水,不断地舀啊泼啊,越泼越脏。最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浊河里,出来时人已经是漂着的了。” 众人一阵唏嘘,“这可真是实打实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说是活该才对,死到临头了才想到把自己洗干净,早干嘛去了!” 众人都表示赞同。 岑杙一早上就被那些似真似假的言论轰炸,直到现在才觉出一丝舒心的味道,这几年李靖梣巡河在外,避开了皇帝在朝中集权的布局,以致现在皇帝能够轻而易举地分权给敦王。乍一看东宫是处于相对不利的局面,但其实能够避开皇帝的锋芒韬光养晦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从前几年皇帝对萧王的残酷打击就能看出,他们这位君王在集权的过程中是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如果东宫和皇帝硬碰硬,下场只会比萧王更惨。所以说储君是天底下最难为的差事,既要避过皇帝的锋芒,还要谋求为百姓做些真正意义上的实事,李靖梣这份苦心经营连岑杙都不得不叹服,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领不领情呢。看他提拔敦王的手段,显然是在有意在打压东宫的势力,如果只是打压一下没别的意图也就算了,但如果是意在动摇根基,连她都不得不替李靖梣抱屈。 东宫。幕僚们散朝后都汇聚前厅,等候皇太女召见,尽管气氛格外凝重,仍有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出。 “真是岂有此理,九龙伞一柄和三柄有什么区别?减掉两柄就不算僭越了吗?礼部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嘘——你小声点,礼部尚书潘遂庸十年前就反对立殿下为储,现在你指望他站出来替殿下说话,那还不如指望猫哭耗子呢!” “你们说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十年前,他可是力排众议立殿下为储,如今却又如此提拔敦王,实在叫人看不懂!” “你也说是十年前了。十年前,先太子亡故,皇上病危,严太师一党隐隐有扶植萧王继位之势,如果不立殿下,那等于把江山拱手让人。如今萧王一死,你再瞧瞧皇上对东宫的态度。” “欸?你还别说,好像皇上冷淡东宫就是从六年前肃清萧王一党后开始的,只是从来没到今天这种程度。你说皇上如今抬举敦王,是不是真的要……?” “咳!殿下到——”在东宫侍卫长暮云种的提醒中,李靖梣一身锦衣华服走到了前厅中,幕僚纷纷站起来朝她躬身行礼,她神情严肃地独坐正位,把袖子摆好,示意诸位免礼。随后开门见山道:“近日,京中流言甚多,相信各位都有所耳闻。” 厅中一片静默。 “今日,本宫就捡最要紧的长话短说,在座各位不少是从清和十五年就跟随本宫的能臣干吏。幸赖各位扶持,东宫方能撑到今日。这份恩情本宫一直铭感在心。如今东宫虽处境艰难,但也深知人各有志,不愿强人所难,如果各位想离开东宫,移枝别处,本宫不会有丝毫阻拦。” “殿下,您这是何意?我辈岂是那种见利忘义、跟风使舵之人。臣等敬佩殿下为人,更仰慕殿下才识,必将誓死追随到底。” “对,臣等誓死效忠殿下,守卫东宫!” “好,各位的忠肝义胆本宫会铭记于心。既然诸位还认本宫这个主子,那么有些话本宫就不得不提前讲明,也请诸位能够牢记于心。” 众幕僚听到李靖梣话里的严肃,全都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一、宴会之事既成事实,本宫不想再听见有谁再私下议论,尤其是借此妄议圣上是非,一旦被本宫发现,必将严惩不贷;二、回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闲言莫理,更不要刻意与敦王派为敌,本宫不欢迎那些意气用事,惹是生非之人;三、本宫的储位乃皇上亲定,十五年下明诏颁布天下,海内共知,即使皇上要废本宫,也要拿出合适的理由,重发明诏。在此之前,本宫依然是这东宫之主,任何胆敢妄议储位更替者,一律按犯上作乱论处。听明白了吗?” “喏!” ※※※※※※※※※※※※※※※※※※※※ 又被锁了,继续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