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曹冲与他们兄弟几个关系都不算特别亲近,如今看着倒是大不相同了,不仅曹彰忽然和曹冲天天凑一起,连曹丕也是有不满的地方就直接问出口! 要知道以他这兄长的脾气,许多事即便再不悦也只会暗记在心,哪会当场要个解释? 曹植本想仔细问问曹冲印书之事,结果听曹冲一路上不停给曹丕顺毛,顿时识趣地住了口。 这小子说起话来又甜又没脸没皮,跟在哄小姑娘似的,他着实不好插嘴! 说实在的,那些话连他这个亲弟弟都说不出口! 还是改天再单独找这小子说话去。 三个人没住一块,等到了曹丕院子前,曹冲站在门外一脸“哥哥你且进去吧,弟弟在这里目送你”的依依不舍。 曹丕:“…………” 曹丕头也不回地迈步入内。 这小子爱装就让他装个够! 曹冲兴致盎然地给曹丕顺完毛,挥挥手跟曹植道别,溜达回去写信问候他去了陈留郡的三哥。 虽说他二哥这边应该不会再告状了,该写的信还是得写! 俗话说得好,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嘴甜! 曹冲精心炮制好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正要自我欣赏一遍,就听许五说华佗求见。 华佗可是神医,他有事来找,那肯定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曹冲忙把信搁下,起身出门相迎。 华佗随曹冲进屋坐下,才开了口:“华某有一事……” 曹冲一听这熟悉的话头,眉头不由得突突直跳。 上回华佗这么开口的时候,讲的可是“郭嘉有病,命不久矣”! 曹冲立刻抢过话头:“当说,当说!”他一脸紧张地问华佗,“不知华先生有什么发现?” 华佗见曹冲这般反应,便也没有绕弯子,径直把自己的判断给曹冲讲了。 这次倒没那么严重,没到命不久矣的地步,只是说荀攸不安心休养个一年半载估计活不过十年而已。 当然了,像郭嘉这样把身体养好了也不是万事大吉,理应时常请个平安脉,有问题的话得及时着手调理! 曹冲听明白了,就是指他们这圈人都得定时返厂检修,该维修的维修,该调整的调整,以保证能够继续顺利运行! 曹冲说道:“回头我找机会与父亲说说此事,看父亲他们怎么安排。这次打了大半年的仗,父亲应当没那么快再带着荀先生他们出去才是。” 第37章【白捡荀攸】 曹操正在与郭嘉细谈土豆之事。 土豆的产量是郭嘉亲眼所见,所以明年肯定要种上一茬。 问题在于曹冲还讲了许多注意事项,比如作物应该进行轮作,不能年年都种同一茬,要不然地力会耗尽不说,还容易害病;有条件的话最好进行套作,以免作物种类太单一,出现病虫害就霍霍一大片。 这些技巧就不仅适用于土豆了。 郭嘉在庄子上待了大半年,说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宛如农学专家。 荀攸感慨道:“这么高产的作物,不能一直种真是太可惜了。” 郭嘉说道:“庄子里还有另一种作物,说是要明年才试种,要是确定能长的话正好轮流种。” 曹操对此倒是不甚担心:“就算只种一两年也很不错了,空地多得是,大可以换个地方!” 几人才刚把明年军屯换粮种之事商量完,又商讨了一些别的事务。 这次小型会议正要散场,又有人来报说曹冲求见。 曹操笑道:“让他进来。” 曹冲被人放行,到里头一看,郭嘉几人都还在! 荀攸自然也在。 曹冲心里顿时有点打鼓,要知道吧,后世医生说病情时都会避开本人,这要是当着本人面说什么“你顶多只能活几年”,那不是没病都把人吓出病来了吗? 曹操招呼曹冲到旁边坐下,问他有什么事。 曹冲看了眼荀攸一圈人,选择了委婉的说法:“父亲你们此去北征乌丸,一走就是大半年,路上又是洪涝又是干旱,最艰难的时候甚至要杀马饮血,孩儿光是听着就觉得很辛苦!如今父亲和诸位先生虽是平安归来,身上却不免会有大小损伤,理应再请张医曹等人请个平安脉才是。” 曹操听了觉得有理,颔首说道:“你提醒得是。”他让荀攸回去统计统计随行名单,回头好让张医曹把请平安脉的事安排下去。 曹操一声令下,荀攸等人都散了,曹冲也准备开溜。 曹操却道:“你跑什么,说说吧,是不是华佗又发现了什么?” 自从发现华佗撒谎骗自己、不乐意给自己治头疾,曹操对这老东西就很看不上,觉得这家伙人品不行。话虽如此,他对华佗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毕竟当初华佗给他治病时体验很好,基本是银针扎扎,痛痛飞飞! 曹冲听曹操张口就猜出来了,没再急着走,连连点头说道:“爹真英明!您记得您北征乌丸之前,华先生给我说过什么吧?今天华先生又来跟我说,‘华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说’,我赶忙问是怎么回事!” 听曹冲在那说书一样绕弯子,曹操皱着眉道:“说重点。” 曹冲只得把华佗的原话告诉曹操:再不给人好好静养个一年半载,您的公达活不过十年了! 曹操:“…………” 曹操觉得说话还是委婉点好。 他南征北战十九年,连天下一统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兴许还得再来一个二十年才能做到! 即便如此,曹操还是挺乐观。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二十年! 算起来不仅奉孝年纪比他小,公达、文若他们也比他小,照华佗这说法,难道奉孝和公达他们都要先他而去不成? 曹操不接受这种事。 可华佗话都说出来了,他就算现在把华佗杀掉也没法把话塞回去。 真是把堵不住的乌鸦嘴! 曹冲见曹操脸色阴晴不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先回去了?” 曹操说道:“行,你回去吧。” 曹冲踱步回自家院子,心情也挺复杂。 要是按照正常走向,他爹确实是越往后走,身边人越少。 人生本就是这样,活得越久,送走的人越多,有时是生离,有时是死别。 若是不幸生在乱世,这种生离死别就更常见了,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天天都在发生。 曹冲叹气。 他一脸深沉地仰头看天,见天上对着积云,似有雪意。 曹冲幽幽地说道:“想吃涮羊肉。” 跟在曹冲身后的许五本来还想听听曹冲会不会感慨点什么,或者现场吟诗一首,结果等了半天只听到这么一句。 许五一阵沉默,喏然说道:“我这就去吩咐厨房。” 一顿涮羊肉吃下来,曹冲心里的郁郁之意散了大半。 人活着嘛,就是要吃好喝好,即便明天就直接闭眼蹬腿,也不算虚度此生! 第二天荀攸去给曹操交名单,就得知了自己马上要放长假的事。 “仓舒那庄子,我看奉孝住得挺好,你也去住住。”曹操跟荀攸说起自己的安排,“早前我不是跟你说要给仓舒找个老师,正好你住过去了,顺便帮我教教他就好。” 荀攸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倒不是他对曹操给他安排的休假计划有意见,单纯是想起了曹冲那首绝妙好诗。 说实话,一般人把诗写成那样,那是真不敢拿出来的!结果这小子不仅敢拿出来,还敢把自己的诗和他两个兄长的诗摆在一起,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多厚的脸皮啊? 光凭这一点,荀攸就觉得此子真不一般。 当时荀攸还想,谁要是被曹操选作这小子的老师,怕不是头都要秃了! 现在荀攸骤然听说曹操让自己去教曹冲,他反应能不大吗?万万没想到,当时怜悯过的那个倒霉蛋,竟是他自己! 曹操一看荀攸那表情,就知道荀攸想起了曹冲那惊世绝俗的文采。他轻咳一声,缓解缓解想笑的冲动,一脸严肃地对荀攸说道:“仓舒这孩子自小聪颖过人,遇事常有急智,只是我素来忙碌,没来得及找人教导他诗文之道。我相信有公达你在,仓舒他肯定能突飞猛进、脱胎换骨,再不会把诗写得那般俗不可耐。” 曹操都这么说了,荀攸还能说什么。他只得说道:“主公有命,不敢不从。” 两人商定之后,曹操便叫人去把曹冲唤过来。 曹冲正陪环夫人包饺子,听人说曹操让自己过去,擦擦手就去了。他到了曹操书房一看,才发现荀攸竟也在。 可见曹操对荀攸十分看重,这便与荀攸说了休病假的事! 曹冲乖乖上前喊人。 曹操说道:“接下来我让你荀先生到你庄子里住上一年,你命华佗好生为你荀先生调养。” 曹冲一听,明白了,这是他把郭嘉养得白白胖胖,曹操很是欣赏,所以又把荀攸安排过来了! 这事好办! 曹冲高高兴兴地应下。 曹操又道:“上回你二哥跟我说该给你找个老师了,我觉得你二哥说得挺对。” 曹冲睁圆了眼。 他还以为曹丕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曹丕还真跟曹操提了! 这份来自兄长的深沉爱意,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曹冲试图推脱:“孩儿可以自学成才!” 曹操说道:“你的自学成才,就是把诗写成‘东北米吃着特别香’?” 曹冲噎住。 “您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全部的实力!”曹冲脸皮厚,很快从短暂的尴尬中挣扎出来,顽强地替自己辩解,“写诗,最要紧的是情真意切,我当时想到您和荀先生他们去了那么远,首先想到的便是别人说那边的米特别香,所以就有感而发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