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颔首:“行,我明日帮你问问。” 陈宜玲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离去,而谢泽却还在想着清水巷的韩濯缨。也不知她现在心里好受些没有。他很好奇,她明日收到圣旨后会是什么反应。 韩濯缨今晚睡得很早,为了应征女傅,她起了个大早,奔波一天,情绪波动也大。所以兄长走后没多久,她就洗漱休息了。 次日清早起来,她照例在院中练武,神采飞扬,看不出丝毫异样。 翠珠原本还小心翼翼,怕勾起她伤心事,但见她似是雨过天晴,就渐渐放下心来。 “小姐,既然少爷把月银都交给小姐做家用,那小姐就不用想赚钱的事了。” 韩濯缨随口应下,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她还是想自己赚钱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开门!有圣旨!” 韩濯缨惊讶异常,她连忙去开门。 只见门外停着一驾马车。几个小太监正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而为首的大太监则手捧圣旨进了大门,神情庄严肃穆。 “谁是韩氏濯缨?” 韩濯缨上前一步:“我是。” 大太监笑眯眯的:“接旨吧,韩女傅。” 这一声“韩女傅”让韩濯缨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当即行礼听旨。 而这道圣旨的内容更让她难以置信。 皇帝夸奖她文武双全、举止有度,要她教导公主武艺?还赏赐金银珠宝、衣衫布帛? “韩女傅,快接旨谢恩啊。”大太监出声提醒。 韩濯缨稳了稳心神,轻声问:“敢问公公,皇上这是何意?” “皇上的意思,不都在这圣旨里头写着么?”大太监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恭喜韩女傅了,以后教导公主,宫里各位主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韩濯缨一时难以接受。直觉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她又试探着问:“贵妃娘娘昨日建议我主动辞去女傅之位,现在皇上圣旨又下来,我该怎么请辞,才能既不得罪皇上,也不得罪娘娘,还请公公教我。” 所以她是要现在主动再辞一次么? 她的神情看起来诚恳极了。 大太监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长长的眉毛耷拉下来:“韩女傅,娘娘虽然暂掌六宫事,可她也要听皇上的。皇上既已下旨尊你为女傅,其他人便动你不得。明白么?” 韩濯缨点头,表示受教:“明白。” 那就是说,虽然齐贵妃支持自己侄女,可皇帝依然选了她。 本来她对女傅之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没想到今天还能奇迹般地收到圣旨。 看来齐贵妃也不能一手遮天嘛,但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对。看昨日贵妃态度,分明是胸有成竹。 想了想,韩濯缨问正在指挥小太监搬运赏赐的大太监:“敢问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我还以为贵妃娘娘……” “韩女傅。”大太监打断了她的话,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韩女傅既然能让太子殿下为你据理力争,又何必明知故问?” “什么?”韩濯缨眨了眨眼睛,“太子殿下?” “是啊,昨晚先是楚国公主家的女儿,后是太子殿下,先后替你说话,才让皇上下了这一道旨意。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韩濯缨心念急转,楚国公主的女儿,肯定就是那天见过的那位陈姑娘。她帮助过陈姑娘,对方感念,帮她说话也在情理之中。至于太子殿下…… 不期然地,韩濯缨耳畔回响起“韩雁鸣”安慰她时,说过的话:“如果你想要,那我就帮你拿过来。是你的就该是你的,谁也夺不走。” 她眸子蓦的一缩,猛然意识到,他说这句话不是安慰,而是来真的。 这念头让她的心不自觉快跳了几分。 多半是他回去求了太子,太子才会替她出头。 她心内一时间五味杂陈,又酸又暖。 她心想,既然有人肯为她努力争取,那她一定要做好这女傅,不能辜负了他们。 韩濯缨拿出些碎银子打赏了几个公公,待他们走后,她就回房间研究教导计划。 毕竟后天就要正式做女傅了啊。 皇帝下旨尊韩濯缨为女傅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齐贵妃犯了头疼病,手抖没拿稳,连摔了两个茶盏,霜云殿中人人噤声,大气也不敢出。 她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诞育了两个皇子,还打理后宫之事。皇帝平日里对她态度还不错,但这般不给她留情面,还是头一遭。 明明昨天已经说好了,皇帝也答应了,怎么就出尔反尔了呢? “娘娘,听说是太子殿下……” “我知道!”齐贵妃没好气打断了宫女的话,能让皇帝改主意的人不多。她猜也猜出来了。 喝了口茶,重重放下茶杯,齐贵妃低声抱怨:“家玉也真是不争气!” 她这个侄女,要是武功高一些,也不至于让她这般为难了。她特意添了文试,都没能让家玉成为女傅。 到了下午,皇帝派了身边的夏公公去霜云殿。 “娘娘,这些都是皇上赏赐的。”夏公公脸上挂着笑意,“皇上怕委屈了娘娘,所以派老奴过来看看,想让娘娘宽心。” 齐贵妃扫了一眼赏赐,心气儿稍微顺了一些。 她倒也不缺珠宝,只是皇帝此时赏赐,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她并未因女傅一事触怒皇帝。 皇帝这是在圆她面子。 这么一想,齐贵妃心里自在一些:“劳烦夏公公转告皇上,就说本宫明白。” “皇上还说,齐姑娘眼下功夫是差了些火候,可如果勤学苦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大器。届时若是宫中又有了小公主,齐姑娘再去教导武艺,也是一样的。” 齐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小公主?皇宫里连续六年没有添丁进口了,还能有小公主?就算真有小公主,那能学武艺,也得到许多年后了吧? 但是皇上这么说了,她还是得含笑谢恩:“嗯,本宫知道了。” 夏公公告辞离去后,齐贵妃连续喝了两杯茶水才将心头的火给熄灭。 不过,他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家玉武功不济,当不了女傅。那当女傅的徒弟总可以吧?她可以去求求皇帝,让家玉每日跟着六公主一道学武,不依然可以近水楼台么? 只陪着学武,不做女傅,皇帝应该不会拒绝吧? 齐贵妃暗暗叹一口气,心想先前真是魔怔了,白折腾一遭。在皇帝跟前讨了个没趣不说,只怕还会让太子疑心自己会因此事记恨于他。 前几年她儿子私底下做的小动作,她都知道一点,太子肯定也不会一无所知。最近他们是老实了,可谁知道东宫是否记恨呢? 她此次是为了从长远处跟太子搞好关系,所以才会让齐家玉去顶替女傅之位。可若因为这一件事,让太子产生误会,从而关系交恶,那可就很不好了。 想了又想,齐贵妃按着眉心:“去,挑一些新奇的,给东宫送过去。就说……提前给他准备的寿礼。” 太子的生辰在二月初,这也不算提的太靠前了。 不过太子谢泽今日并不在东宫。 昨晚经陈家表妹提醒,想起今天是上元节。他又答应帮她问问宋佑安的口风。本来此事交给长寿去办也行,但他转念一想,反正他都要出宫,不如自己走一趟好了。 宋佑安是他伴读,两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对临西侯府,谢泽并不陌生。 临西侯府的门房看见了他,微微一愣后,快速反应过来,飞奔回去通传。 此时宋佑安正和二妹宋雁回说话。 现实与前世的记忆之间出现了差别,这让宋雁回焦躁烦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逼着自己冷静再冷静,同时在宋佑安跟前旁敲侧击。 可惜她又不能把话挑的太明白。 下人匆忙来报,说有贵客到。 宋佑安对二妹说一句:“二妹妹稍待,我去去就回。”就大步离去。 他匆忙赶到前院,竟看见太子谢泽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宋佑安微微一笑:“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光临寒舍?” 谢泽也不与他废话,缓缓说道:“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人?带什么话?” 谢泽近前一步,略微压低声音:“楚国公主之女,托我问你,望月楼去不去?” “啊?”宋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明白后,一脸的惊讶之色,“陈,陈姑娘?去望月楼做什么?” “你说呢?”谢泽瞥了他一眼,回想起昨晚陈家表妹说的话,“上元节,肯定是在街上走走,看看花灯。难道还能共商国是?” “这……” 谢泽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话我带到了,去与不去都随你。我先走了。” 宋佑安满怀心事送走了太子殿下,心不在焉回到后院,看见了仍在等候的二妹。 宋雁回随口问:“大哥,什么贵客啊?” “哦,是太子殿下。” 宋佑安话刚一出口,就察觉到不对了。他面前的二妹妹忽然就变了脸色。 “太子?刚才太子来了?”宋雁回脸上青白交加,神情怔忪,“大哥,你……太子过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 她一直想着见他一面,让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为此她做了多方努力。可现在,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却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宋佑安心里有些不自在,他知道二妹想见一见太子,可是太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总不能强行留下太子,让二妹妹前去拜见吧。 再说,太子有什么可见的? “太子来去匆匆,没有多待。以后还有机会……” 但这些泛泛的安慰话语,宋雁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红了眼眶,转身疾走。 宋佑安叹一口气,只得追了上去。 谢泽还不知道,他的短暂拜访所造成的影响。他正在赶往去清水巷的路上。 韩濯缨今日格外忙碌,自领旨以后,她就开始根据自身经验,潜心钻研教学计划。 直到将近酉时,她才基本整理好。期间多个邻居拜访祝贺,皆由翠珠自行招待。 见她闲下来了,翠珠才敢去找她说话:“小姐,你看过皇上的赏赐了么?” “没有啊。”韩濯缨摇头,她今天忙得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哪里会去看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