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翠珠的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那,那两个少爷?可怎么办啊?” “齐家对他有恩,他现在的父亲又没有其他子嗣,决定不回归本家了,要三代还宗。”韩濯缨也不瞒她,“顾着家人,他若公布身世,估计要到很多年以后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小姐放心,我嘴严着呢。”翠珠眨了眨眼,“这岂不正好?他做他的齐大人,少爷还做咱们家少爷,一切都不用变,你也就不用发愁了。” 韩濯缨瞧了她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这个亲哥似乎不是很乐意。 想想也能理解,自己的身份,就算不要了也不想让别人顶替。 所以还得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不过可以从长计议,既然亲哥要隐瞒身世,那短时间内她就不必担心另一个兄长知道真相了。 暂时放下心里一件大事,韩濯缨一夜好眠,次日神采奕奕。 连六公主都笑着问:“女傅是不是心情很好?” “唔。”韩濯缨笑了笑,“还不坏。” 一旁安安静静的宋净兰微微一笑,心想,心情好就好。 她前几天回了临西侯府一趟,见跟在母亲身边的二姐姐似乎沉静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日诵读佛经起了作用。 她不求别的,只希望真正的二姐姐可以明白母亲的苦衷,一心向善,不再心生他念。 这样他们夹在中间的人,也能轻松一点。 夹在中间为难的,又何止一个宋净兰? 宋佑安已有数月不曾见过缨缨了,因着二妹宋雁回的缘故,他连缨缨的及笄礼都没有出席,心内并非毫无遗憾。 金猪吊坠一事,虽然母亲王氏竭力隐瞒,但宋佑安还是隐约知道了。 对于母亲的处理方式,他并不满意:“这样对缨缨不公平。” 王氏眼圈微红:“那我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打杀了她吗?你也知道她性子偏了,我除了尽量帮她正过来,还能怎么做?佑安,你跟娘说。” 宋佑安默然。 “我已经放弃了一个,不能再放弃另一个。就算当初的选择错了,也得咬着牙走到底。”王氏双目微阖,“何况缨缨并无大碍,雁回这段时间感觉性子好了很多,长此以往,肯定会好的。” 见母亲情绪有些不稳,宋佑安暗叹一声,只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可是缨缨那里,这委屈就白受了吗? 一想到他为了照顾雁回的心情,有意远着缨缨,换来的却是这样,他就觉得不值当。 于是这日傍晚,他就带了不少东西前往清水巷。 开门的是韩濯缨。 多日不见,韩濯缨乍然看见这个昔日的长兄意外多过于惊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宋佑安手里抱着一个不小的木箱子,“顺便给你些东西,挺有意思的,你应该会喜欢。” 韩濯缨笑笑,有几分尴尬:“非年非节的,我还是不要了吧?” 上次宋净兰给她金猪吊坠却被下毒一事,让她想起来就生气而后怕。兰兰说以后再不会给她任何东西,她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宋佑安的心仿佛被针给扎了一下:“这些东西没问题,没经过别人的手,全是我亲自挑的。” 韩濯缨仍扶着门,听他这话,很显然他也知道那件事。她很老实地说:“我有点害怕,也不想多事。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东西就免了吧?你肯定也知道,我现在在宫里当女傅,待遇参照太子少傅,我有钱花。我哥也时常给我钱补贴家用。” 宋佑安面色微僵:“你是不是生了我的气了?那件事我刚知道。” 虽然下毒之人不是他,但那是他亲妹妹。 “没有。”韩濯缨异常诚恳,“我不至于迁怒,我说过了,就是害怕,不想多事。”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大哥,你来看我,我很欢迎,也会招待。但是人情往来,真的没必要。” 宋佑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亏欠你。” 韩濯缨失笑:“也还好吧?陈年往事过去那么久,我都快要忘了,而且我还因祸得福,习得一身武艺。你也不必觉得亏欠。可能一切都是天意,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她越这么说,宋佑安的心情就更沉重。 韩濯缨没收他的东西,反倒客客气气邀请他用饭。 宋佑安怎会留下用膳?略说了几句话,他就起身离去了。 夜风微凉,吹得他的心隐隐有些发疼。上次两人见面时,还都正常,没怎么受身世变化的影响。可经历了雁回下毒一事后,他们恐怕再难回到从前了。 韩濯缨也轻轻叹一口气。 其实她对宋家的长兄幼妹都没什么意见,但是中间有个对她敌意很重的宋雁回,那她只能远着他们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濯缨每天回家,都琢磨着怎么布置前院厢房。毕竟她已放出话了,要给惊喜,总不能一丁点变化都没有吧? 亲哥虽然相信了身世,也跟她算是兄妹相认了,但他在外依然是青云卫的指挥同知齐家大公子齐应弘。 除了两人一起祭拜过韩家父母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韩濯缨觉得,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相处时间又不长,这么不咸不淡地就行了。 还是另外一个兄长更亲近一些。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齐应弘一面调整心态、寻找跟这个妹妹的相处之道,另一方面也在查着她那个所谓的假兄长。 在皇宫里当差的人多,但是符合妹妹所说的人,却基本没有。 这让他心里的怀疑更重了,总觉得应该再次提醒她。 于是这天傍晚,他从宫里出来后,并未立刻回家,而是在皇宫门口,特意等她。 韩濯缨做了几个月女傅后,除了特殊情况,基本每天按时回家。 在皇宫外看见齐应弘,她呆愣了一下。因为是在外面,她就规规矩矩称呼了一声:“齐大人。” 齐应弘眸光轻闪:“你有时间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的。” 韩家的马车停留在距离皇宫门口数百步的地方。 两人慢慢行着。 齐应弘开门见山:“你那个兄长,身份绝对有问题。我查了一下,各宫都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我怀疑他在撒谎,另有所图。” 他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说这个? 韩濯缨有些不快,没好气道:“齐大人手段通天,什么都能查得到呢。” 齐应弘听她这语气好像不太对,他皱了眉:“什么都能查得到?这倒不至于。” 韩濯缨定了定神,提醒自己,这也是兄长。她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道:“你这么说就未免太过武断了,皇宫里身份隐秘的人也多,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吧?” 她亲眼见过,皇上和太子都知道他的,还能有假? 还另有所图?她有什么是值得那个兄长图谋的?他之所以成了她的兄长,还是受她蒙骗啊。 “假兄长”谢泽,这段时间异常忙碌。今年两个皇兄就藩以后,父亲要他处理的政务就更多了。还美其名曰,为皇帝老子分忧。 这天傍晚,他忙里偷闲,暂时离开皇宫,准备去清水巷韩家,看一看她给他准备的惊喜。 然而刚乘着马车出皇宫,他就看见了缓缓前行的韩濯缨和齐应弘。 两人离得不远,正低头认真说着什么。夕阳洒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周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 一切美好得几能入画。 而谢泽看在眼中,却只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 他眉心突突直跳,迅速放下了车帘。 还没回到韩宅呢,惊喜就在这儿等着了。这可真是好大的惊喜啊。 第46章怪梦 车帘放下,挡住了外面的场景。 谢泽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按下自己要跳下车去将他们分开的冲动。 他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 齐应弘认得他,骤然出现在这两人面前,他的身份肯定再也瞒不住。 略一思忖,谢泽低声吩咐外面驾车之人:“盯着齐应弘。” “是。” 谢泽暗暗叹一口气。 这个妹妹真的是,明明上上次见面时,他刚郑重提醒过她,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又将他的话抛之脑后了。 她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哥哥?! 韩濯缨感觉,自己跟这个亲哥话不投机。对方话里话外,总是说她另一个兄长身份有异,让与其断绝联系。 这让她有些反感。 但眼前这人毕竟是自己亲哥,可能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她只得耐着性子多解释两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哥他身份真没问题。皇上见了他,都没多说话,你还担心什么啊?” “皇上?”齐应弘皱眉,“你怎么知道皇上见过他?” “因为当时我也在场。”韩濯缨小声道,“有天我跟他在宫里见面,被皇上给撞见了。我就跟皇上说,他是我哥。皇上也没说什么,只叫他过去问了几句话。” 齐应弘略一思忖,沉声问:“他是皇上身边的人?” 韩濯缨听另一个兄长说过,他亲哥跟太子之间立场不太合。她也不好说的太细,就含糊道:“差不多吧。” 她寻思着,青云卫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对皇帝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果然,齐应弘原本坚定的怀疑有了几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