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并非生于宫廷,亦非官宦人家,说话也不像后宅女子婉转,直接问苏韶的来意。前几日王氏还给她答谢,想来苏文孝还没有提及那件事。 而苏韶今日过来恐怕是知晓的,只是她不明,苏韶为何而来? 苏韶脸色通红,见皇后面色温和,也没有怨恨,就大胆道:“臣已知您的身份,宫廷虽好,可您的身份颇为尴尬,温瑾那处断断不会放过您的,父亲的意思是与温家和解,接您出宫,让那温瑾为后。” 皇后微怔,她冷笑道:“你们就不怕陛下恼火?别忘了,陛下可是知晓你女子身份,弄得不好,苏家满门都会被丧命。亦或是你们还将陛下当成傀儡不成,她手中的兵可比温轶还要多。” 被这么一骂,苏韶就更加窘迫,硬着头皮道:“可是一旦解开真相,您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再者陛下年幼,您又无子嗣在,一旦发生他不能掌控的事,就会……” 苏韶没有将话说完,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白了。自古帝王多薄幸,昔日陈阿娇辅助汉武帝登基,不过几载就遭受厌弃。 皇后毫无根基,没有朝臣支撑,温瑾发难后何人能护住她? 难听的话说了之后,又说了几句好话:“您若出宫就可回苏家,母亲自来就喜欢您,当年的事她早就知晓,只是不知还有您的存在,您若回去也是欢喜。臣再退一步说,您若真的喜欢陛下,等风平浪静后以苏家女入宫陪伴陛下。” 风平浪静是多少年?无人知晓,一旦出宫,皇帝是否变心,温瑾若是入宫,凭借她的手段定会得到皇帝的宠爱。到时,皇帝是否还能记得温沭就未可知了。 她说的在情在理,皇后蓦地沉静下来,低声道:“我不会出宫的,与苏家也无瓜葛。” 苏韶不愿放弃,再度劝说:“您可以苏家的女儿入宫,父亲也会给您争夺后位的,原本该有的荣华,他都会给您争。此时温瑾握着您的把柄,您的处境就格外艰难。” 皇后依旧摇首,道:“我心已定,苏侍郎不如回府与苏夫人解释一二,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皇后并非是希望苏家乱了,她要的也是苏家和睦。苏老夫人虽有罪孽,却与苏家其他人无关,她不是无故怨恨旁人的人。 她话里话外都是为着苏家,苏韶如何不明白,心中的石头也放下。温瑾数番联系她,就想让她作证,她才是皇后温瑾。 苏韶在朝因其父而有几番重量,她若出面作证,旁人岂会不信。 皇后不想再说,转身往内殿走去。 这就是赶客了。苏韶叹气,无奈地离开中宫。刚出中宫的时候就遇到去诊脉的柳钦,她不好仗着官位高就目中无人,自己先行了半礼:“柳太医。” 柳钦心安理得的受了,见她面带颓唐就猜到几分,怪道:“你这是怎么了,皇后走火入魔,喝了小陛下的**汤。现在她不知道,待以后宫里女人多了就会后悔了。” “宫里女人多?”苏韶被他这么一说脸色也跟着发烫,抬脚就想起言官让陛下纳妃的事,她的父亲数次从中阻拦,就此耽搁下来。 她忽而想到一计,对着柳钦就拜了拜:“侄儿多谢伯父。” 柳钦被她这么一拜,顿觉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胡子就笑说:“无妨无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苏韶没有多话,转身小跑着向宫外跑去。 **** 朝堂上小皇帝得势,温轶被苏文孝一党压得喘不过气来,昔日臣僚又是好兄弟突然发难,让他想不明白理由。 加上旁边的安时舟,他应付得尤为吃力。 安时舟管着礼部,忙着楚国来使一事。楚宋接壤,两国也算是相敬如宾,多年前战乱结束后就没有再起干戈,这个时候来问好让人觉得奇怪。 就算不打仗也没有好到互相出使的地步,他不敢放松警惕,让各地驻军加强防备,又与陈统领商议宫廷的防卫。闲暇时带着人去查看给来使用的驿馆,一点都不敢放松。 皇帝放手将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她也想收拾温轶,但是楚国出使宋朝,她就先将温家的事压一压,等楚国人走了之后再说。 打发朝臣后,她就去偏殿休息。 皇后在殿内翻着绣样,她欠赵攸一件衣裳,不好不补的。近日无事她来崇政殿等皇帝的时候,顺便看一看绣样,来日动针的时候也有底子。 皇帝是抱着有关楚出使宋的奏疏来的,她觉得皇后不同寻常,心思了得,就想问问皇后的意思。 皇后被赵攸这一举动吓到了,见她笑得小狐狸就不解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皇后对楚略有了解,就想问问你的意思。”赵攸道,她在一摞奏疏里翻了翻,找到一本后就在皇后面前翻开,殷勤道:“朕给你读,你就说说你的想法。” 楚宋两国并没有贸易往来,就算有也是商人之间偷偷来往,朝廷捉到后是要问罪的。 这封奏疏说的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两国互通贸易。赵攸拿不定主意,她知晓闭关锁国是不利国家发展的,可与楚开通贸易后就怕他们使什么坏计策。 皇后在前世里知晓这件事的,皇帝在她面前提及过,不过只言片语。这件事朝上也曾议论过,温轶当时提出合理的策略,只是皇帝疑心病太重,没有采用,甚至与温轶一番争执后,驳回这道奏疏,依旧关闭两国贸易。 只是这些事现在的赵攸是不知道,她斟酌须臾就小心道:“确实温轶在这个方面很有能力,或许可以听听他的意思。” 赵攸握着奏疏的边角愣了下来,书里温轶的策略就是对的,只是皇帝没有采用,以至于楚国使者落寞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