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白眉毛皱得不怒自威。“束缚带?用束腹带给你整脊就说明他手法有问题,脊椎整条归位,需要骨骼和呼吸配合,肌肉和软组织配套调整,先平衡再改变!整骨就是整全身,光整腰有个屁用!练什么的?” “三……”薛业牙齿打颤,和杰哥目光交接,“三级跳,我废了吧?” “快废了。”老李实话实话,没有直接对腰背下手,反而扳动病人的下巴,“我们经手的病例最长整半年,你8个月,可不就是快废了!别低头,看正前,我让你吸气再吸。左臂抬起,右腿弯曲成直角,髋部向下压。” 来了来了。薛业紧张,刚握拳又被一把打散。 “拳头松开,我没让你用力的肌肉,必须放松。”老李愤怒了,“没见你这么能折腾的,怕疼还当运动员?跟哪个教练的?” “他跟我练。”祝杰坐半米之外,全脸冷漠。 “跟你?”老李微微抬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拿身体换成绩。他这个伤搁在队里,老实说不算最重。滑冰的,好几个都应该坐轮椅静养,再滑下去脚踝别想要了,没人听啊。滑雪的,小腿4块钢板20多根钢钉,照样上冬奥会。跑步的断韧带,跳高的脊椎弯,我要是你们家长拿棍子抽死也不让练体育。” 张蓉抱以冷怀。“老李你孙子去年上大运会了吧?” “我有什么办法!”老李把矛头转向薛业,“你,30岁之后必须退役,能练,但真没必要。” 薛业欲哭无泪,只往下掉汗。30岁,够了。 “杰哥,杰哥。”他赶紧看正前,“杰哥我还没废,我陪你练到30岁。” “嗯。”祝杰当着老李的面往前挪凳子,摸薛业被医生摸过的下巴,“疼么?” “疼,特疼,杰哥我腰疼。”薛业往前爬了几厘米。疼到手指尖抖得受不住了,刚握拳又被掰开。 老李疑惑不停,瞪圆寸小伙子。“你别老碰他手,手松开。” 这话一说薛业僵住了,不好意思开始低头。祝杰直视老李,手放开却伸向脸,单手捧起薛业半边脸蛋快速地揉了一把。 “忍着点。”祝杰的拇指擦过薛业眼下。 “嗯。”薛业深呼吸,这一波结束,下一波又开始了,他咬住一次性枕巾肩头不断打哆嗦,脊椎周边软组织的归位酸疼不断袭来。 “嘶……”又是一波,薛业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疼么?”祝杰怒视老李,手指慢慢擦过薛业眼皮上的汗。 “疼,特疼,杰哥我错了。”薛业认错式的将脸埋起来,再下一波袭来,他拿汗湿冰凉的眼眶轮廓蹭杰哥掌心。 “现在开始疼啊,别动。”老李发出警告。 薛业不怕疼,搞体育的没有几个怕,只是没想到这种疼法,怪不得张蓉叫这帮人老畜生。“让我缓几秒,就几秒。” “别动。”祝杰又近一些,攥了攥拳,“疼完了给你买薯片。” “薯片?哦……谢谢杰哥。”神他妈薯片,薛业只想把老李捶飞,像有一把剔骨刀在骨缝间来回锯,“杰哥,杰哥,杰哥?杰哥……” “在呢。”祝杰稳住他的脸,闭眼几秒再睁开,“你能他妈有点出息么?捶遍神州还怕疼?” “疼,没出息。”薛业脸都烫了,干脆压住杰哥的手背。自己捶谁了啊?高中谁都没捶,怂怂地读完三年。 专业整脊的全过程就像把身体里和腰椎有关的组织先拆开,再安上,按科学顺序和人体构造,重新构建错位的腰椎,用肌肉和筋膜的力量引回正轨而不是一味推拿。 很疼,后背和胯部像被拆了,理疗完毕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轻松感。 张蓉开车送他们回学校,一路心事重重。“去过姥爷家了?” “嗯。”祝杰靠着薛业的肩休息,眼角仍旧血红,“我带他在东校门下。” “行,回去好好休息。”张蓉把方向盘打满,“你……真没事?你让我查的事先放放吧。” 薛业不善交流,保持静音。但张蓉方才后视镜回视的一秒被他捕捉到了。 “杰哥,你查什么啊?”薛业小声问,全然不是和老李挥拳的模样。 “不查什么。”祝杰坐直,右臂在薛业肩上犹豫着,犹豫着,伴随手指轻微的蜷动,开始往下滑。 起初薛业并没察觉,直到手停在腰上。他看左边,祝杰将脸偏向外侧,僵硬的肩膀泄露他并不熟练。 薛业低下了头,倒不是不愿意,杰哥的小动作一向很多但都在脸上、脖子上,拨弄两下掐两下,喜欢撩刘海。这是第一次到肩以下,实实在在地搂住了腰。 “杰哥?”薛业不自然地看他。 “嗯。”祝杰更专注地看窗外,手臂却紧了紧,“扩地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