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风铃被门撞响,进来一群男生,估计是刚下课的大学生。薛业歪着身子,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帮他识别出一张脸。 因为那个神情和任英博太像了,像个逃兵,像自己出事那年。 祝杰也认出了,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碰面。可是那人眼中的闪躲和薛业军训时候太像了,像薛业蹲着陪自己站夜岗,不想被教官注意到。 “这边。”他伸臂,“我是祝杰。” “杰哥……他叫什么啊?”薛业捂着嘴问。 “尹泽。”祝杰说,说话的功夫面前坐了人。 “不好意思啊,北四环有点堵车,我来晚了。”尹泽把单肩背搁在桌上,“咱们是……直接说?” 这个包引起了薛业的注意。会是什么呢?证据?他怎么会有证据?他是什么人?种种问题困扰着他,同时也困扰着任英博。 “直接说吧。这是薛业,那个任英博,他们……都和你一样。”祝杰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概不知,省略了相互试探的过程,“马晋鹏暂时停职,是我在告他。” “没用。”尹泽说,面前是三张年轻的脸,比自己小了7、8岁吧,“只拿请愿书告他,最多是停职审查,最好的结果是开除,很有可能不了了之。要把他一步告死。” 这张脸上有和自己一样的情绪,恨。“你想怎么办?”祝杰问。 “我想他死。”尹泽不加掩饰,“我手里,有马晋鹏和男队员不正当性关系的证明。” “不正当……性关系?”薛业一动不动生怕听错。 他以为任英博就是自己最坏的下场。 任英博喝水的动作停顿。“你没开玩笑吧?” 就连祝杰也没有立刻相信。这是马晋鹏的聪明之处,行为上不逼迫,制造环境压迫,不脱就退队,脱不脱在运动员的意愿。可这是个没有选择权的意愿。 没有联系记录,只在猥亵层面为非作歹。二十多封实名信只有薛业的爸妈举报他猥亵,更多的家长选择了沉默,因为没有证据。 “没有开玩笑。”尹泽拉开单肩背,明显犹豫着,“你……你们没骗我吧?真的打算告他?告不下来,不收手?” “没骗。”祝杰圈住薛业肩头,“我男朋友,姓马的对他下手,我也想他死。” 尹泽又问:“不告到他坐牢不罢休?” “决不罢休。”祝杰把薛业的身体,拉进了怀里。 “好,那我愿意配合你们。”尹泽正式地打开包,里面全是纸张,每一张都用了双面压膜仔细密封着,“和他有关系的人,就是我。那年我17岁,马晋鹏让我坐稳了男子三级跳一队的位置……” “就是我,我一直在等有人告他。这些证据我留了10年。” “他对我不止是猥亵,还有……那什么。” 薛业和任英博愣住,只有祝杰保持镇定,因为从接到尹泽的电话,他已经猜了出来。 没有硬货,怎么敢出面指认。 “你……”薛业的嘴唇僵硬,17岁,他脑子里唯一的那根筋断线了。 “是10年前的事,我今年27了,本来打算年底结婚。”尹泽的脸明显偏向一侧,和薛业、任英博同样,提起往事不敢直视,“现在能不能结婚还不一定,昨晚我和女朋友说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些,是10年前马晋鹏和我的联系记录,还有我们的照片。” 联系记录和照片?祝杰一一过目,内容极尽污秽。当年马晋鹏还没有现在谨慎,留下了把柄。 “这个号码可以查出来,是他的电话。如果查不出来,我出庭作证指认。”尹泽下定了决心,“这些证据等了10年,因为我爸妈都是平头百姓,就算拿出来告也告不倒。现在他停职审查,我知道机会来了。” 薛业想看看照片,被杰哥一把摁住。他只好去看尹泽,不懂为什么尹泽不敢看他。 祝杰却明白了。10年前马晋鹏刚刚上任,尹泽作为第一个受害者,他的不敢反抗成了反向纵容,让禽兽尝到啃噬年轻肉体的甜头。 尹泽、任英博、薛业,27岁、22岁、19岁,分别是三个人,但又是彼此的曾经和未来。 “告他很难,特别是告他猥亵,和不正当关系。”祝杰等着尹泽亮底牌,“即便你有通话证据,还有照片,也是10年前的。” “杰哥,10年前他还未成年呢!光这一条还不行吗?”薛业受不了了,想吐。任英博直接走到窗口去透气。 可祝杰告诉他不行。 “不行,他这些证据,不能把马晋鹏和苗萍送进监狱。”祝杰摁住那些照片不放,“尹泽,对吧。” “嗯,你们要是告他……”尹泽像喘不过气那样费劲,“我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