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话虽没说出来,但他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当时太混乱,戚将军本已经身负重伤,又被当成眼中钉围剿……难有生路。”百夫长狠狠抹了一把脸,抽抽鼻子,“我们也都不信,可那情况,任谁也活不下来。” “将军……”这时,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插进来。 姜羽一转头,发现是宁坚,皱眉道:“不是让你别……” “将军。”宁坚抿了抿干枯的唇,抬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姜羽,“我觉得戚然明未必战死了。那种情况确实很凶险,可戚然明他哪是普通人?他是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军将领首级的人,兴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姜羽的手像戚然明一样,不自觉地摸到了那支骨笛上,他想到昨夜戚然明离开前,曾对他说过,等他回来,再把这骨笛交还给他。 戚然明说,骨笛易碎,可人的生命,其实也像这骨笛一样,是十分脆弱的啊。 死了? 姜羽不信。不仅仅是从心理感情上觉得不能接受,而是他实实在在地觉得,像戚然明那样的人,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存亡,才艰难活下来的,怎么可能在这里丢掉性命。他还那么年轻,他才二十一岁。 姜羽一沉默,帐内的气氛就格外沉重。 “……回来了多少人?”半晌,姜羽问。 “不到三千。”宁坚的副将答道,“战马也丢了不少,书目还没来得及查。” 比想像中好,六千人被三万人围歼,竟还能逃出三千,除了将士们拼死战斗,戚然明一个人杀掉对方两个高级军官,功不可没。没有将领的部队犹如没了主心骨,自然就乱了,包围圈也会变得脆弱,这才让这三千人有了逃回来的希望。 “足够了。”姜羽道。 帐内众人都是一愣,所有目光都聚集到姜羽身上来。 姜羽咬着牙,从容如他,血性也被激发了出来,连连冷笑,只是笑容中透出几分嗜血的意味:“这个债,我会从南宫绰手上讨回来的。” 众人都被姜羽的话惊了一惊。 公孙克率先问道:“您还打算反击吗?” “反击!”姜羽反问他,“为什么不反击,南宫绰让我吃了这么大亏,我还能不反击了不成?” 姜羽灼灼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帐内众人的脸庞,一字一句道:“尔等,可愿随我讨回这一笔恶债,为三位将军,及死去的三千弟兄出气?!” “吾等愿意!!!” 答案并不需要考虑,不需要犹豫,身为士兵,自然应该追随主将,征战四方。即使敌人数倍于他们又如何? 自宁坚帐内出去,姜羽令部下清点人数,重新整合了一下自己手头能用的人,以及南宫绰那边的情形。 此次追击战演变为的突围战,他一共损失了士兵三千余人,战马两千匹,倒是战车,因为是重要物资,被保护得最好,没怎么损失。 而齐军这次出动了三万人,战车四百,损失兵力近一万,战车无损,一名右军,一名南宫绰的亲信副将。算起来,对方的损失其实要更大。毕竟人临死的时候,爆发出的战斗力往往是惊人的。 但齐军还剩了四万人,他们剩下七千,还有伤兵,能拉上战场的,最多能凑足六千。 此时,齐军驻地,主帅营帐内。 只听“嘭”的一声,茶盏被拂到地上,摔得粉碎,帐内除了主帅南宫绰,其他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给他们逃了?”南宫绰不可置信地瞪着回来报信的亲兵。 “是、是的,将军。”亲兵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头也不敢抬。 “哼,”南宫绰冷笑一声,“好,好啊!你们这些废物!” “三万人围歼六千人,竟然还能给他们逃了三千,还杀我两员大将!上万人马!废物,蠢货!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本打算来个漂亮的大胜仗,一来扬我齐国国威,二来在新君那儿也有个好印象,能得恩宠。没想到竟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得不偿失! 南宫绰气得直跳脚,连连打了几个转,负着手踱步几圈,突然转头盯着亲兵问:“俘虏的那个右军呢?人在哪儿?还有那个杀我两员大将的杂碎,他人在哪儿?!” “回将军,俘虏的是韦伯勇韦右军,正关着呢,将军随时可以提来,至于……那个人,还、还没抓到……” “什么,还没抓到?!” 亲兵冷汗涔涔:“是,当时在战场上两军交战的时候,此人就像个罗刹鬼似的,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幸好他还是个人,体力有限,也会受伤。卫将军出手的时候,此人已经不行了,可……战场太混乱,实在是太混乱!” “燕军突围的时候,我军因没了两位将军,阵型完全乱了,众部将人心散乱,那人不知道怎么就混进了人群里,再然后就、就不见了……怎么也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