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明的眼神陡然冷冽地射过来:“睢阳君非得把身边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摸得清清楚楚,悉数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肯安心么?” 是真的在排斥他,但是原因呢? “噼啪!”篝火爆出一个火星。 姜羽静静看着戚然明俊美的眉眼,轻轻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戚然明抿起唇:“睢阳君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 “然明。” 两个字,打断了戚然明未完的话。 过于亲昵的称呼,让戚然明有些微不适,却没有反驳。 姜羽整理了一下语言,说:“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因我而受伤,才来找的你。即使这次不是我的疏漏,我也会来的。” “至于原因,”姜羽想了想,“大约是你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我,又保护着我的后方吧。” 信任是比其他任何感情更难能可贵的东西,有多少兄弟、情人反目成仇,更遑论信任了。 戚然明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蹙着眉尖,轻喘了一口气,手撑着地慢慢躺下,艰难地给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道:“我现在不便移动,城内还需要你主持大局,你留在我这里也没甚么用,不如回城去。倘若南宫绰攻城,你在城内,总比不在好。” 姜羽道:“现在回去怕是也晚了,南宫绰前天在我手上吃了一个大亏,现在指定已经把德县牢牢围死了。” 戚然明阖上眼睑:“既然如此,你出来时,没想过这种可能么?” “人一冲动起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姜羽说着,顿了顿,看着戚然明的侧脸说,“这几日,我挺担心你的,然明。” 难得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戚然明却没有回答。姜羽仔细观察了他一下,发现戚然明呼吸平稳而悠长,像是睡着了,不由有些无奈。 姜羽算着时候,等药熬好之后,把药罐拎下来,将那颜色看着就让人不敢下嘴的药倒在陶碗里,吹了吹,稍凉一些后,他轻轻拍了拍戚然明的肩膀:“然明,喝药了。” 戚然明没动。 “然明?”姜羽凑近低声叫道。 戚然明还是没反应,姜羽担心戚然明伤口发炎,伸手试了下戚然明额头的温度,却发现戚然明的额头不仅不烫,还是冰冰凉凉的。这个温度可不正常。 姜羽又摸了摸戚然明的脸、脖子,都是凉凉的,乃至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 若非胸口一点是热的,姜羽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人是死了。 这真的是单纯的外伤吗? 姜羽才不信。因此趁着人睡着了,没法反抗,姜羽拉起戚然明的手腕,指腹搭在他脉搏上探了探。戚然明脉象细软,似有若无,比之常人要慢。 此刻,姜羽就开始后悔,曾经在蓟城,应该没好好学习医术了。 从脉象看,戚然明气血不足,但又不仅仅如此,他的病情似乎是长期积压在体内的毒素造成的,并非这一次重伤就成这样。 姜羽端起药碗闻了闻,似乎也不是纯粹的伤药,或者补气血的药。 姜羽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戚然明不肯给他把脉了,想来是不愿意把这些透露给他。 “还是得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伤,有没有大碍。”姜羽这么想着,先放下了药碗,轻轻把戚然明从硌人的稻草堆上抱起来,让人靠在自己怀里,解开他的衣衫,正想看时,怀里的人突然一把攥住了姜羽的手。 姜羽现在倒是不怕他了,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是自己说啥就是啥?有的人就是逞强。 “怎么了?”姜羽的声音从戚然明的头顶传来。 事实上,戚然明这几日总是时清醒时不清醒,睡觉的时间多于醒着的时间。他虽然抓住了姜羽的手,也不代表他就醒了,那只是本能而已。刚才醒着的时候,他的冷面用完了,现在的戚然明跟姜羽平素以为的那个戚然明,截然不同。 戚然明费力地睁了睁眸子,试图保持清醒,但大脑昏昏沉沉的,里头像灌了泥,怎么也转不动,他甚至分不清他在哪里。 “别动。”那个熟悉的、低沉的男音又开口了,戚然明现在本能里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实力,于是选择了顺从,顺着男人的力道安静下来。 “药不烫了,喝吧。”一个药碗送到自己嘴边,浓郁的药味熏到鼻子里,戚然明其实很讨厌这种药味,立刻别过头去,不肯喝。 “不喝?” 戚然明朦朦胧胧地半抬起眼皮,眼前的人似乎有重影,三三两两的不知道几个人,但是四周幽暗的环境却格外熟悉。那是他少年时逃不开的梦魇。 “听话,把药喝了。”他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说,那声音不知是从耳边传来,还是从记忆深处里传来。听过一遍遍的、刻在脑海里的,带着威胁和诱哄的嗓音及语气,让戚然明不寒而栗,止不住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