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佳偶,什么儿女成群,听在赵尹氏耳朵里,活像讽刺。虽然姬孟明本身没那个意思,但赵尹氏当场便气白了脸,硬帮帮道:“今日殿下生辰,殿下便只管接受朝拜祝寿便是,旁的,便不要操心了。” 言下之意,你是个什么东西,甭管他们的家务事! 姬孟明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下只觉得火蹭地冒了起来,怒火中烧,现在就连一个女人,也该瞧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赵卿,”姬孟明放下筷子,“赵尹氏如此无礼,你是她的丈夫,竟也不管管么?” 第99章 姬孟明这句话出来之后,整个大殿之内,便弥漫起一股火/药味。 赵氏一族在晋国绵延多年,族内子孙众多,盘根错节,除了赵狄,还有不少在朝为官者。听到这话,便有人站出来维护他们的主母,想要向赵狄示好。 席间便有一二十余岁的赵氏旁系子弟,当下便站了起来,神色间含着轻蔑,笑道:“殿下,夫人如何,这是我们赵氏的家务事。殿下横插一手,还说是我们夫人无礼,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区区赵氏旁系子弟也敢来指责他,姬孟明当即便冷笑一声,“啪!”地一巴掌,拍在案上,指着那男子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寡人说话?来人,把他拖下去,掌嘴!” 姬孟明话音落下,殿外立刻有内侍缩着脖子进来,看看姬孟明,又看看赵狄,赵狄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既未阻止,又未应允。他们只是奴才,不敢明着违抗姬孟明,但是掌了那人的嘴,不就相当于打了赵狄的脸么?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这晋侯可真是会给他们出难题,只会为难他们这些下人。也没见他敢跟赵狄直接对着干。 “还愣着干什么?寡人连一个旁系子弟也打不得了么?”姬孟明声色俱厉,内侍的犹豫仿佛是在无声地控诉他的软弱无力。 “这……”内侍们又悄悄把视线转向赵狄。 赵狄已经重新让人给他斟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喝着杯里的酒,像是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局面,那人被打也无所谓。 钟离君与姜羽隔了两个位置,见此垂下眼眸,只作没看见,心里却摇了摇头。 姜羽兀自吃着盘里的兔肉,时不时吐吐骨头,心道:这晋侯比他想像的还要蠢。分明想学楚侯少年隐忍绸缪,日后一鸣惊人,却偏偏没有楚侯会忍,也没有楚侯有谋略。这么多年,脑子不长,脾气见长。明知自己没有实权,还非要耀武扬威。 还不如跟着他的那个老太监。 石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今日竟没有喝酒,老神在在地配着茶吃羊肉。他与赵狄争斗多年,可以说是最了解赵狄的人。 眼前赵狄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如果这内侍真动了手,掌了那人的嘴,两个内侍估计也活不长了。毕竟,他实际上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观测朝堂上诸人对他的态度。这个旁系子弟说不定就是他授意的,甚至和赵尹氏吵架,说不定也是安排好的。 而赵狄的这一系列举动,也坐实了石襄得到的那个消息——赵狄看起来是真要逼宫了。幸好他今天来了,不然等赵狄逼宫完,一切尘埃落定,他落后一步,之后许久他都要矮赵狄一头,那得多憋屈。 石襄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简直是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喝了口茶,用手帕抹了抹嘴上的油,心道:还是酒好喝。嗅嗅手帕上的香气,石襄享受地微眯起眼——手帕是他最心爱的小妾给他绣的。 内侍迎着姬孟明怒瞪的眼欲哭无泪,终还是战战兢兢地弯下腰,硬着头皮低眉顺眼道:“殿下,今儿个是您的生辰,大喜的日子,不宜动怒,否则岂非坏了这良辰美景?况且,您别气坏了身子,这偌大的晋国,还需要殿下您呢。” 明着是为姬孟明考虑,实则是为那赵氏子弟说情。 事实上,姬孟明吼完那两句话,心里也有些犯怵,长袖下的手抖了抖,不太敢看赵狄。听到内侍的话,便想着算了,有人给他台阶,他顺着下了便是。 然而没等姬孟明开口,石襄有气无力地插了一句嘴:“赵大人,你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当堂就敢以下犯上,对殿下无礼。你这个当家长的,竟也不出来管教一下,这便是你赵家的家教么?” 石襄一句话,让刚刚有和缓迹象的气氛,又凝固了起来。 内侍跪在殿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冷汗把内衫都湿透了。 这两个大佬对呛,让他们先滚下去啊。 听到石襄开口,赵狄这才抬了抬眼皮,他们二人互相都蔑视对方,觉得对方是蠢猪,又都忌惮对方。赵狄放下杯盏,自席间站起身,他抬起手,左手在前,略略施礼,长袖曳地,说道:“殿下,保重圣体,切莫动怒。” 却也没认错,没道歉。 石襄笑眯眯道:“赵大人,小辈不知礼数,也不惩戒一下?” 赵狄瞥了他一眼,忽而开始猜测石襄今日为什么一定要来寿宴,已知晋侯已派人刺杀石襄,致使石襄重伤。石襄必定怀恨在心,今日他处处针对自己,却反过来维护晋侯,如此反常,定是有所图谋。 赵狄淡淡道:“臣自会回家去惩戒,就不在此搅了诸位的兴致,今日既是殿下寿宴,还是当以为殿下祝寿为重。” 赵狄说罢,举起酒杯道:“不过,既然石大人这么说,臣便自罚一杯。”随即举杯一饮而尽,随后坐下。 赵狄想看看石襄要搞什么幺蛾子,拿他当枪使的话,他可不答应。 赵狄突然退了一步,让石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说好的逼宫,怎么不继续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