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入了冬。 又是一年冬天,天气愈渐寒冷,燕国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十月便开始下雪了。下了一场雪后,过两日天晴了,积在地面的雪便又化了,化雪时更是格外的冷。 但是到十月底以后,下下来的雪便一直积在那儿,再没化过。雪越积越深,只有官道上和个人自家府里宅邸里的雪,被清扫过,无人清扫的地方,雪已是一尺厚了。 戚然明本是从齐国过来,齐国在南边,靠海,气候温暖湿润,来到燕国后便有些不适应。因此,睢阳君府里的炭火,头一次早早地就燃了起来,总是把屋里烤得都暖烘烘的。 姜羽的卧房,书房,公孙克进去都觉得热。府里其他人寻常也不爱进去了。戚然明在里边儿待着倒觉得适宜。 不过,饶是如此,戚然明竟然还是病了。 姜羽猜测是屋里太暖和,外面反而太凉,这一冷一热的,身子便受不住。 戚然明久没有病过,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伤没有好透,体内有侵入骨髓多年的毒未除尽,又不适应燕国寒冷的气候,一病竟还病得挺重。他每日都神色厌厌,没精打采地盖着从曲沃带回来的狼皮毛毯,窝在炭火前,两颊烧得通红,连身子都是烫的。 为此,姜羽甚至把魏大夫请到了府里来住着,以便日夜照看戚然明。 苦涩的汤药一碗一碗端到戚然明面前,戚然明病了,对着姜羽又不像外人,竟常常不愿意喝。姜羽便命人买了许多松子糖备着,虽然味道与曲沃有所不同,也值得让他将就将就了。等明年天暖和了,再去曲沃找个做松子糖的,到这里来。 戚然明整日闲在府里,有时候看看书,姜羽那本《宁坚传》已然写完了,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俩一起写的,颇有纪念意义。有时候吹吹笛子,他自己那只骨笛,亦或者兴趣来时,便翻出姜羽藏着的那只破竹笛来吹。 那竹笛调子不准,音色也不够圆润,在燕国放了这么久没怎么保养,吹起来是连戚然明的技术都拯救不了的刺耳。 听得府里的下人们万分希望自家主子,能给戚司马换只好笛子。不然显得他们睢阳君府也太穷酸了。 戚然明这病假一告许多天,手头的事便都甩给了韦伯勇做,忙得韦伯勇脚不沾地,想跑去戚然明府里把他抓回去,结果到了戚府却发现他根本不在府里,而是一直常住在姜羽的府里。好友之间偶尔串个门挺正常,但明明就隔了一条街,还常住,就不那么正常了。 韦伯勇挠着头,一脸迷惑地回了府。 翌日,戚然明常住在睢阳君府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蓟城。结合两人手上的玉指环,蓟城的百姓隐隐都猜测,克妻的睢阳君,这是打算找个男的了? 戚然明这才知道,看似话不多的韦伯勇,竟然是个大嘴巴。 姜羽听后竟然有些不开心。 戚然明不解问他怎么了。 姜羽便道:“我本是想带你去见过我爹娘之后,再向他们公布的,没想到你一种病着,我不好让你出去受寒。如今竟让韦伯勇这个大嘴巴给咧咧出去了。” 戚然明听后直笑,笑完拿炭火烤得微烫的手握住姜羽的手,说道:“染了点风寒而已,不妨事,你带我去见你爹娘吧。” 第152章 姜宣子夫妇死后,尸首被扔去乱葬岗,被野狗啃了个干净,基本没留下啥。所以只有个衣冠冢,坟茔里头并没有他们的尸骸。 给姜宣子夫妇洗刷了冤屈之后,姬春申给他们重新进行追封,衣冠冢也再次进行修葺,查封的府邸封条撕下来了,但里头荒废得不成样子,也没人会再进去住。 姜羽带戚然明去的,便是重新修葺过的衣冠冢,在姜氏一族的族墓里。 姜羽挑了个天气好的时候,这一日天光晴好,两人又是午后出的门,虽然依旧冷,却要比平素要暖和得多了。戚然明裹着厚厚的狐裘,手里还被姜羽给塞了个暖手炉,才被允许出了门。 从睢阳君府到族墓有几里地,戚然明人在病中,精神不好,一路上昏昏沉沉,随着马车晃晃悠悠而晃着脑袋,还在车厢上磕了一下。姜羽便把人按到自己腿上让他睡,轻声道:“说让你病好些再来,你偏要来。” 戚然明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一点风寒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姜羽摸了摸戚然明的额头,不怎么烫了,稍微放心一点,又说:“今天回去你若是又烧起来了,接下来你病没好都不要想出门了。” 戚然明低声笑:“那韦伯勇得冲进睢阳君府来把我拖出去。” “他敢。”姜羽说。 马车穿过路两旁鳞次栉比的建筑,窗外风景在外飞快地倒退。终于到了墓地时,姜羽小心给戚然明拢了一下狐裘,扶着他下了马车。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戚然明好笑,只是染了风寒,以他的体质,至于这么紧张? 但姜羽的紧张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这是一个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 姜羽握着戚然明的手,牵着他到了自己父母的衣冠冢前。 燕国的墓地分为公墓和邦墓,公墓是王室专属,而邦墓则是国民的墓地,由墓大夫管理。墓地之中又按宗族划分区域。像姜氏这样的氏族,自然有自己的一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