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睡了吗?”然而还没放松几秒,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惊地他瞬间挺直身子坐好,半靠在床沿,手里拿着从床头顺来的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璃月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眼神稍许柔和,走到桌旁,将蜡烛用剪子拨亮了一些,轻声关切道,“您仔细着时间,小心伤了眼。” 跟刚刚在大殿截然不同的语气和态度瞬间让夜子曦的心提了起来,他拼命回想,才勉强搜刮出了这位左护法的一些具体资料。 璃月,原名沈璃月,出身贫寒,幼年时被亲生父亲卖进妓馆之后就死了心,却被恰好去哪里执行任务的夜寒顺手带回,从此舍弃沈姓,忠心追随于他,绝对忠诚。 而随后夜子曦的出生以及他爹夜寒时不时的闭关,让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几乎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算得上半个母亲半个姐姐,也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二可以全心信任的人。 这样的人虽好,但是对于夜子曦来说,却像颗**一般,随时有可能戳穿自己这个赝品,而且他也没法想象,如此在意原主的璃月,会怎么对付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 所以纵使现在美人在前,眉目低垂,神色温柔,在他看来,却像是那索命的阎罗。 被身后摇曳的烛火将她的影子绞成一种诡异的图案,骇人得紧。 “何事?”夜子曦尽量压低声线,语气一如平常,但过于寂静的房间,还是泄露了他微微粗重的呼吸。 璃月顿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本月视察该是轮到凌阳了,不知您是否一同前往,属下好先做安排。” 视察? 夜子曦眯了眯,这浮罗教来到中原已经有将近六十年了,能成功立足并拥有一席之地,自然本事不俗,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开在各处的产业和情报中心,他们才是这个教派安身立命的基础。 所以每隔几个月,就会轮流去视察一番,敲打鼓励,又或是捉出一二蛀虫。 但是往常这事,是不需要教主亲自过问的,最多不过是派些人象征性地走一圈收账,也就是了,所以璃月只是例行询问一声。 夜子曦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了,对上璃月难得诧异的眼神,也没有解释什么。 他本来就初来乍到,那原主的记忆又时灵时不灵的,半天回忆不起来,林林总总的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去体验去了解,否则怕是很难融入。 璃月轻声应了,也没再说什么,主动接手了侍女的活,替他铺好了床,又灭了一盏油灯,瞬间暗下来的光线将她略显凌厉的线条柔化些许,真的像是记忆里姐姐的样子,娴熟的动作仿佛做过千百遍一般,还不忘叮嘱,“您还是早些睡,否则明日坐马车难免头疼。” 直到房间里再度剩下他一人,夜子曦还没从那种怔愣中缓过神来,这一日的经历对他而言,着实过于刺激了。 他平平淡淡地过了二十多年,一朝穿越,如置梦中,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感。 可无论是身上刺目的红衣,身下柔软的锦被,还是充满复古意味的房间,都在提醒他自己的处境,似乎除了既来之则安之,也别无他法。 有些郁闷地往床上一躺,轻轻将手中的书本往额头上一拍,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听到“撕拉”一声巨响,惊得他瞬间坐起。 只看到了从他身上滑下无数纸张的碎片,落在床上,被那大红的锦被一衬,分外刺眼。 夜子曦微微蹙眉,回忆起白天那个被他无意捏碎的茶杯,便起身走到桌边,四个杯子整整齐齐摆放在桌上,随手拿起一个,大拇指和食指稍一用力,“咯嘣”一声,白玉杯瞬间碎裂开来,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叮咚声,伴随着碎渣碰撞的兹拉声。 天生神力? 还是说…… 魔教教主夜子曦,武功诡谲,深不可测。最早出场时,《浮罗心经》便已修炼至第七层,江湖中鲜有敌手,更有传闻当修炼到第九层的时候,可以聚气为刃,杀人于无形…… 如此看来,他许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却不得其法,真真是……暴遣天物了…… 第二日被婢女唤醒,睁眼还是熟悉的房间和装饰,夜子曦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释然,施施然下床更衣。 这女子似乎还是昨日那个,夜子曦便随口问了声,“你叫什么?” 却没想,她浑身一僵,竟猛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 一声声闷响传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些微震颤,瞬间皱起了眉。 “婢子该死!教主开恩,求教主开恩!……” 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泣音听得人心头一颤,满是绝望和惊惶,没多大会儿地面已经有了明显的血迹。 “起来!”夜子曦眉心一跳,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慌的厉害。 他没想到原身的积威如此深重,仅仅是一句随意的询问,竟像末日临头一般,先给人去了三魂七魄,可想而知他平日究竟是如何残暴了。 红袖终于止住了动作,双手撑着地,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踉跄了一瞬,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拼命想将自己团成一团。 此时若有条地缝,怕是登时就要钻进去了。 夜子曦抑制住自己想要扶她一把的冲动,转身坐回了铜镜前,伸手撩起那一头瀑布般黑亮的长发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