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清圆没辙,这才告诉了他地方。冯镜衡那头第一时间接收信息的痛快,“好。你忙吧。晚上结束,我去接你。”“喂!”栗清圆情急,当真喊了一声。“嗯?”“我,我不要接了,我自己过去。”“你不是说远吗?晚上太远,就不要打车了。”“我的意思是,你忙正经事要紧。”“放心。既然答应你,就一定妥善安排好。”“……”“还有事么?没事我放电话了啊。”栗清圆哑口无言。那头再想起什么,“孔颖那事记得联系杭天,我就不加她微信了,有事,你转达我。”直到中午午休,同事们一起吃饭聊天时,清圆都是心神恍惚的。没吃几口就说饱了。中午这顿同事没要他们aa,午休的时候,清圆想着还同事人情,便提前张罗着下午茶歇的点单,请大家喝咖啡。董办因为老板有独立的业务链,所以几个同事都各管一方面,其中负责零件采购的大姐看清圆一脸红粉飞飞的,问她额是最近谈朋友了啊,气色好好哦。栗清圆躲在屏幕后头拿耳机看小时候风靡一时的古装戏,没回应同事前辈的调侃,只硬着头皮说,早年的剧即便不谈情说爱也好看的,友情也很好,女孩子之间的姐妹情好动人。大姐促狭道:“噢哟,逃避问题哦。逮到了逮到了。”栗清圆一只手托腮,装着一副中午瞌睡的神色。她从来不和同事多聊心事,要么和孔颖聊聊,要么就是跟向女士。以前她和季成蹊有点矛盾,栗清圆总是要跟亲妈牢骚的。向女士那个急脾气,有时候气不过,就会劝圆圆分手。还没结婚呢,就受他这种窝囊气,结了婚还得了。很奇怪,冯镜衡这事,栗清圆却丁点跟向女士倾诉的念头没有。她甚至猜不准向女士的态度:觉得冯家这种高品阶的,不去攀附为好,咱们又不是没钱,平白无故下自己水准干嘛!这话向女士绝对说得出口,只要谁敢给她女儿气受!可是,栗清圆私心揣度,他冯某人的脾气明明很对向女士胃口。向女士就是喜欢这种又能说会道的,又拉得下脸做小伏低的。这明明就是向女士口中的能屈能伸。向女士的经典发言: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装得恨不得神台子上坐着的最好别搭理,越是想和你来往想和你有结果的男人,他在你面前越是没皮没脸,甚至是自卑的,反常的,幼稚的。栗清圆觉得生理期的偏头痛更糟糕了,索性不想了,趴在桌案上想眯会儿。全是大热天闹的,头昏脑涨,心烦意燥。*杭天给冯镜衡报完今天的事务,顺便说了下,老板要他查的汪春申那头。实在话,汪避世闭关太久,先前他在国内旅居的几个地方都只剩下他名声大噪之后的吹嘘之言。唯独,他这个私生子,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女方是汪先前经纪人的妹妹。这个事情当初冯董找人挖出来后就不是什么新闻了,s城那头许多人知道。孩子寄居的外公外婆那里更是街知巷闻。当初女方年纪小,一门心思迷恋汪,两个人又差了那么多岁。汪言明不会娶她,哪怕她用手段怀孕了,汪当初答应冯董出山,也是想按住这桩不光彩的事。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女方重新考上名校,之后来往的男友也顺利发展到夫家。女方对汪唯一的要求就是管这个孩子到底。这些事情,冯镜衡多少知道些。包括女方现在在s城的名望与地位。年少轻狂,痴迷一些如梦似幻的男人,清醒之后步入正途,有了自己的正缘、事业,这些都太好理解不过了,谁还会愿意回头沾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已经远不是骨肉了,是耻辱是当初应该果断斩断的一团血污。冯镜衡按下这个孩子暂时不管,只问杭天,“汪这些年,准确来说,是二十年前到十四年前,有没有什么财务上的,大宗走向?”杭天摇头。就是没有,才无从下手。冯镜衡静默抽烟,面上情绪凝然。杭天经手了这事,才顺着老板立场置喙几句,“您是怀疑什么?”“她说她舅舅给汪去过不少信。我想着,如果汪春申当真有负她舅舅,总归要弥补点金钱的。”“您是怀疑他们?”冯镜衡弹弹烟灰,清癯面庞淹没在吐出来的烟雾之后,“他喜欢任何人都不归我们管。感情瓜葛那也是他的私德,谁都没资格去审判别人。我只是听她口吻,她舅舅才是个真正的文人。”杭天被老板口中不指名的ta绕的一时糊涂,前一个他指代汪,后一个她指代栗小姐,这两个指代却天差地别的亲近远疏。杭天承认自己远没有老板的心思深沉。“我不懂。”“汪春申最好别让我挖出点什么,他要是敢拿着别人的心血去换功名,那么他就完蛋了!”杭天恍然大悟。“您是说,他剽窃……”“谁知道,哼。也许还不止。”说罢,案前的人按灭了手里的烟,“汪有个助手,老周,顺便查查他。”两个人聊完正事。冯镜衡率先脸一抹,喊饿,问他们中午吃什么。祝希悦也等着帮冯总订餐。冯镜衡嗯一声,说今天连累他们两个都晚了,就一起点吧,想吃什么点什么,他请客。连同下午茶。祝希悦欢欣鼓舞。“那么,冯总您吃什么呢?”这一天天地被问吃什么,也是个烦心事。冯镜衡想了想,抄作业了,“锅包肉。”“啊!”“就锅包肉了,我也来尝尝到底是个什么味!”*晚上这顿应酬,栗清圆吃得味同嚼蜡。他们路董这个人,倒还不至于会利用女下属去调和剂地劝酒还是敬酒这些滥俗的手段。这些真正的资本大鳄也不会在这样的松弛的场合促成什么急生意。联络就是联络。期间,有客户推杯换盏间,把红酒杯拱倒在桌面上。栗清圆唤服务生来清理,全程她陪同人的自觉,坐在大老板的右手边。人清冷孤零的美,记性到谈吐却是一等的好,几口酒下肚,面泛绯色,连带着颈项都有点红了,像极了那种不可亵渎的人间富贵花。有路某人保驾护航,客户几个也轻易不敢朝这个女孩子调笑。只问路董,老秦这是提拔副手上来了。路董笑吟吟瞥一眼身边人,整个晚上介绍并喊她的名字也是亲昵的,清圆。“年纪轻,还得多历练。”再闲谈到一些人物与项目,栗清圆总能驾轻就熟地给大老板提醒到位,组织架构或者项目预算,等等。宴请直到最后,桌上一直与栗清圆隔着最远距离的一个客户倾身站起来,当着路董的面,说笑却也和煦的口吻,“清圆,赏光与我敬你一杯吗?”席上其余男士不免调笑起来。包括他们的路董,沉默便是纵容,默许。栗清圆闻言,揭掉膝上的餐巾,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没拂对面经理人的面子,但也一视同仁的谦而不卑,口里的敬酒词客套、疏离,“该是我敬诸位前辈的。实在酒量有限,就借我们路董的光,给诸位前辈一道敬一杯了,多多包涵。”祝酒的人,仿佛掉进人间汪洋的一簇冷焰火。冷冷淡淡一番话,干净利落地饮下一杯酒,最后哄得诸君都心上热络络的。路董袒护或者怜惜女孩子,最终发话,点到为止了。“这酒桌上,为难女士,不是什么好品格。”直到席散,酒店的旋转门之外,栗清圆提着一只爱马仕的herbag,微醺地站在与人体温差不多的热风里,非但不能夜风醒酒,反而沉醉得更厉害的样子。她一身白衬衫配蓝墨色的及膝的鱼尾短裙。外套挽在拎包的手臂上。整个人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又分分钟想要逃离的冷淡神思。东道主的老板与客户握手作惜别交谈,最后,那客户也来要跟栗清圆握手,栗清圆的手还没递出去,有人步履从容地过来,波澜不惊地参与了他们这波临去前的交际“密接”。冯镜衡的车子停在对面,他人下车过来的时候,顺道把应酬完的外套脱了,这时拿在手上,加入者全无唐突自觉,先与他们路老头寒暄起来。路某人一眼认出了冯镜衡,交谈之余,不忘问候他父亲。冯镜衡晚辈姿态地点头应答,说他父亲一概都好。路某人便关怀起这位二公子来这里的缘故,“应酬?”“不,来接朋友的。”说罢,冯镜衡往边上微醺且发懵的栗清圆脸上投一眼。一行人都略惊了惊,随之,好像一切又合情合理。路某人明白了些什么,“那倒是小栗保密工作做得好,没听她提过。”冯镜衡当这句是屁话,跟你们有什么好提的。当然,面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礼数与周旋,“是,她爸爸时常念叨她没头脑的。做一件事,便实心眼,心上放不下第二件。”有人这么说着,把外套很寻常地递给她,指指他车子,“你先到车上等我。”明明已经交代完了,冯镜衡头一转,还信誓旦旦地问路某人,“路董,您这边结束了吧,我们圆圆能走了么?”路某人面上淡淡笑意,百分百点头,当然。于是,冯镜衡把外套递到栗清圆手上,二人再寻常归家一般的自觉,这位冯二公子更是难得的低声下气,叮嘱女朋友,喝了酒、过去的时候当心车子。栗清圆当真这么做了,只是她一路走到半道上,回头看站在灯火里的人,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同那些人交际了许久,最后握手作散。栗清圆就一直站在了原地,等冯镜衡过来。白衫黑裤的人原路折返回头,他才到她跟前,仿佛不满意她还在这里磨蹭,左手一抬,顺势拨她整个人掉头,随即,扣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上前。勉强同频的脚步里,栗清圆喝了酒的思绪是漂浮的放大的,她清楚得感受到,冯镜衡虚空的掌心很热,很烫。第30章◎“我在追她。”◎冯镜衡来之前是说好自己开车的,然而去里仁路那头看猫的时候,遇上了老沈他们几个。莫翌鹏也在。他看冯二跟老沈两个人互相不接话的样子,连忙坐到冯二边上挤兑他,“怎么回事啊,你俩加起来快七十了,还玩小孩吵嘴那套?”冯镜衡不能喝酒,便扔一颗维c泡腾片到冰水里,要莫翌鹏离他远一点,一身烟味,“衬衫给你烫掉了。”莫翌鹏骂冯二放屁,“你少给我装。我问你,你和老沈怎么回事。沈罗众出了名的好好君子,你俩有声张,那肯定是你的问题!”操。冯镜衡忍不住地爆粗,“怎么就肯定是我的问题。滚你丫的,我这么差劲,你们一个个快别招我。”莫翌鹏一个巴掌一个枣。可急死了,“那说说看呢,到底为什么,兄弟我给你们拿和拿和。”冯镜衡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开口的主。昨晚他没跟老沈解释,两个人说了点各自近况便分手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都主动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了,老沈却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