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蓝儿自打接连和睿王、丞相同餐共食后,就一直噤声装不存在,如今敏锐地察觉到自家的小姐有话想同魏沉西说,她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继续为睿王撑下去。 但是下一刻,魏沉西凉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蓝儿条件反射地从长椅上弹起,心中哭着喊殿下奴婢真的尽力了,同时伸手将面前的茶壶拿走: “瞧我这记性,小姐爱喝甜一些的茶水,方才我竟忘了嘱咐她们,我这就去换一壶。” 江静影看了一眼,并未阻拦。 深棕近黑的长木桌旁,只剩下她和魏沉西分坐两头对视。 魏沉西任她打量,同时也反看回去,明明看向旁人时是让人后背发凉的视线,在注视江静影的时候,偏偏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婪在里头。 好像在认真观察自己的整个世界,怎么都看不够。 江静影竭力忽视她那逐渐升温的目光,镇定自若地开口:“如今我有许多事情不大记得,午时听婢女提及,我同丞相大人自少时便认识,还有书信往来——是这样么?” 魏沉西笑了笑,唇角绽开的弧度如峭壁寒崖上探出脑袋摇曳的小花,有种孤寂的温柔。 “是。”她说。 江静影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面上流露出几分歉意来:“忘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你会不会有些失望?我一会儿回去让人找找,将那些书信都翻出来,再看一看或许会想得快一些。” 魏沉西垂了垂眼眸,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浅褐色的眸子里显出浅浅的落寞来。 “你……”她顿了顿,才说道:“我刚回京城那阵儿,恰好地龙翻身,江家的屋舍毁了大半,重又翻修,你或是不记得了,那批书信已不巧失去了下落。” 江静影努力不让自己怀疑的目光表露的太明显。 她出门前特让婢女们在屋子里翻找过,想知道自己和魏沉西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交情,但是很遗憾,别说书页,连一星半点能让人误会的纸张她都没找着。 更甚者,就连对相国大人推崇备至的黄儿,在江静影问到自己同丞相之间的交情时,特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 “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您同相国之间有往来,是后来才告诉奴婢……我的,我知道这事时还吃惊了好久!不过您放心,此事我绝对守口如瓶,莫说是老爷夫人,就是蓝儿她们也绝不可能知晓。” 有的时候,痕迹太过干净,更让人心生怀疑。 想到魏沉西那一身奇怪的本事,江静影轻易就将她和聊斋话本里那些精怪联系到一块儿去了—— 她们之间情谊如此“深厚”,但身边人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甚至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看上去像不像是她被人施了古怪的术法,别人说什么她都信。 尤其魏沉西这副羸弱的模样实在是她天然的优势。 魏沉艾知道她没有记忆,反应是最自然的,恨不能将她日进衣柜里,让她即刻将自己回忆起来,不要被其他人蛊惑。 魏沉狄性子包容、忍让,一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但从她言行里也不难看出,她也是希望江静影能“想起来”的。 魏沉依暂时没什么痕迹—— 而魏沉西则是…… 明确表示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十分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但究竟想不想让江静影回想起与她相处的那些事情呢,谁也不确定。 江静影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然而梦境里对方那句“……快点把我忘了吧,就像当年我让你忘了魏沉艾一样”又言犹在耳。 如果那梦确实是预兆未来的梦,江静影想,那面前的魏沉西演技就真是登峰造极了。 江静影心中有了猜测,便自然地转了个话题:“相国大人应当同睿王关系不错吧?” 魏沉西听得她的话,眼中浮出莫名的笑意—— 她与魏沉依的合作关系,若是让朝廷中的人知晓了,指不定要生出多少波澜。 不过…… 她这一辈子也没几个愿意用真心去对待的人,江静影是唯一一个。 魏沉西沉默了半晌,对她如实相告:“谈不上关系不错,至少还没到能把心上人拱手相让的地步。” 江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