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七月,长白山余脉大青岭脚下一处名为黄泥岗的小山村。
午后两点,太阳毒辣地烤着大地,沙土铺就的地面,此刻正反射出阵阵热浪,袭得人睁不开眼睛。十多天没下雨,院子门口的柳树叶子全都耷拉下来,像一条条垂死挣扎的毛毛虫。
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陈秀丽背着一个破旧的大书包,满脸汗水地跨进院门。
“爸,妈,我中考完了,老师说我肯定能考上高中!”
屋子里雅雀无声,回答她的是柳树上一两声孤独的蝉鸣。
陈秀丽心下诧异,家里的地早都收拾完了,爸妈这个时间段应该在家才对。
她刚跨进房门,陈母王萍摇着把蒲扇从里屋走了出来,“嚷嚷什么,大夏天的听着就让人心烦。”
一股凉意从心里升腾起来,与周身的热气碰撞在一起,让陈秀丽打了一个寒颤,家里对待自己读书的态度,她一直都知道。
陈秀丽放下包,有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妈,晚上吃什么,我做饭吧?”
“你一个丫头片子,让你读完了初中,已经不错了,以后安心搁家里帮我和你妈干活,念书的事甭合计了。”
陈父陈大发汲着一双拖鞋,叼着一根老汉烟,跨过里屋的房门,打破陈秀丽最后一丝幻想。
陈秀丽抿了抿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爸,县里高中的学费一学期是200,如果我成绩好,还可以免学费。”
“吃不花钱,还是穿不花钱!”陈大发打断女儿,他从房门向外吐出一口唾沫,继续吞云吐雾。
“去县高中一年的费用要2000块钱,家里没那个条件,你还有弟弟和妹妹,做老大的要有老大的样子。”王萍摇着扇子接下丈夫未说的话。
陈秀丽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晕出一圈水渍,夫妻俩见怪不怪似的浑然不觉,一前一后进屋睡午觉去了。
不一会,便传来阵阵呼噜声。
陈秀丽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