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漠进去教室，教室里同学们的脖子都跟着转，从门口路过的同学更都是探着头往里瞧。 韩漠视若无睹，坐在座位上就把糖袋子随意的放到了桌上。 韩漠同桌把脑袋伸过来，眼睛明亮若星：“这是什么？” 韩漠看了他一眼：“糖！” 他当然知道是糖。 刚才他就趴在门口边上看方晓晓把糖递给韩漠的。 原来在家这糖也称不上多好，可在学校里这就是奢侈啊！ 尤其这糖看上去就很甜。 “看起来挺好吃的哈。”韩漠同桌问。 “我也这么觉得。”韩漠神色清淡。 韩漠同桌舔了下嘴角，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刚才那举动略微的有些猥琐：“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吧。” “嗯，是吃不完。”韩漠点头。 韩漠同桌脸上的谄媚都有点儿憋不下去了，他都已经说这么明显了，漠老大这还在装听不懂。 “那——”韩漠同桌冲着糖袋子伸出手。 听不懂他就不说了。 只是手还没碰到糖袋子上，“啪”韩漠拿着书轻巧巧的拍到同桌手上。 韩漠同桌一脸幽怨。 韩漠瞥了眼：“这是她妈妈让她给我拿过来的。” 韩漠同桌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学校里都传言的人家家长互相认识。 嗯，这糖是不值当，漠哥可能还得拿回家。 可——“吃一两块儿看不出来。”韩漠同桌巴巴的瞧着韩漠。 韩漠沉吟，“是看不出来。” 韩漠同桌一喜，又要伸手。 “这种事儿，你是不是在家经常干？”韩漠幽然问道。 “……” 韩漠同桌的手僵僵的颤了颤，缩回来。 转头再看韩漠，韩漠目光若清潭幽水的亮，甚至嘴角还带着弧度，一贯的温和浅笑。 换做别人看，就只会以为韩漠只是很纯粹的在问他什么，可韩漠同桌就是有种自己恶贯满盈，罪恶滔天的赶脚。 天可怜见他其实只是想吃块儿糖。 韩漠同桌一脸哀怨的撇着嘴巴转回头，拿起书本开始写字看书。 韩漠桌上，那袋儿糖仍赫赫然摆着。 四周似有若无的视线看过来，韩漠视而不见。 一手托着腮侧，一手晃着笔，刚才方晓晓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温柔悱恻的还在耳边回响。 江巧就是喜欢用这种语气说话。 方晓晓还是头一次。 如果她最后不挥手，他还真会认为她是怕他生气。 现在看她是在哄他？ 韩漠低眉瞧了眼糖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儿大白兔。 奶香的柔软滑入，渐渐的浸润在肺腑当中。 很有些飘然。 韩漠嘴角浅浅的浮起来，刹那间的温柔如同绽开的海棠花，几若溺毙凡俗。 四周正巧这时候抬头往那边瞧过去的同学们眼睛也都跟着晃了下。 刚才他们看见韩漠吃糖了。 还有眼尖的看到韩漠吃的是大白兔奶糖。 小时候大白兔就是陪伴在他们身边，闭上眼睛都能想得出来大白兔的味道，可现在看好像大白兔奶糖变得更甜了？ 文科一班方晓晓四周的同学们也在悄悄的往方晓晓那边看。 方晓晓手里拿着书，目光落在课本上，可眉眼弯着，显然是在笑。 方晓晓也没想到自己当时怎么就挥了下手。 就好像是在哄小孩儿。 不过韩漠给她的感觉就跟小孩子一样。 她到理科五班几次好像都是在找江巧，今儿也就提了下，他就不高兴了。 黄晨还说韩漠喜欢她，真喜欢的话不是应该听不得她说别的男生的名字吗？她可是只说了女生，还是人家当成妹妹的女生的名字。 就算是喜欢也是小孩子的喜欢…… 方晓晓的目光忽的一凝，手边上的一张算草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三个字……“小孩子。” 她的笔尖就停在最后一画的收尾上。 “干嘛呢？”同桌胡清探过头，眼角一瞥就看到了方晓晓手边上的“小孩子”三个字上。 “谁家的小孩儿？”胡清问。 “认识的。”方晓晓把那张算草稿团起来，拿了本书开始看。 胡清瞧了眼，这次方晓晓拿起来的书是英语。 刚才她拿的是物理书，连一页都没看完就换了。 肯定没看进去。 方晓晓不知道自己的走神被同桌看的准准的，很快上课铃响起，全班的注意力都落向了前面的三尺讲台。 放学回家，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间屋子也是最温暖的所在，天气越发的凉，家也就越暖。 方晓晓回到家，张红已经做好了饭菜。 都是方晓晓最喜欢吃的。 只是不一样的是这回的饭桌上没有包子。 原来妈妈卖剩下的包子都会拿回来当晚饭，今天竟是没有。 “妈妈，今天生意很好？”方晓晓问。 “你怎么知道？”张红笑的眼睛都眯成两道缝儿，“今天临到收摊儿，有辆法院的车过来差不多快包圆儿了。” “真好。”方晓晓说：“妈妈，我把糖给黄晨和刘琳琳了，她们都很高兴，黄晨还说要来干苦力。” “干苦力？”张红笑出声，“你们这么大能干什么啊！” “能干的多了，就是你不知道。再说了你每天都给她包子吃，她帮个忙干点儿活儿还不是应该啊！”方晓晓哼声。 张红只以为是女儿的小脾气又犯了，笑着说：“行行，都是你朋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方晓晓哼声，一边给张红夹菜，一边又说，“英语老师让我谢谢您，还给了我一些复习材料，都是其他同学没有的。” “真的啊！”张红高兴，“那你以后得听话，千万别惹你们英语老师生气。” “不会的，我英语可好了，本来英语老师就喜欢我。”方晓晓煞有其事。 “好，有老师喜欢好。”张红说，随后又若有所思，“你说要不要我每位老师都给啊？” “别别，不用，千万不用。”方晓晓忙说。 “为什么啊？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你们英语老师不就给你资料了吗？”张红问。 一九九八年的鸣县初中高中都很少开家长会，家长们也极少跟老师打交道，张红脑袋里更没有这根筋，如果不是方晓晓提到英语老师几次说帮忙，张红都想不到送糖果，可现在看糖果就能换复习资料，简直就是太合适了啊。 “妈，这次是咱们有借口能送，下回有什么借口啊？”张红循循善诱，“再说，您这要是都送我们老师，九个科目九位老师了，您打算送什么？让我抱着糖袋子去还是捧着包子去啊？太显眼了！！如果别的同学看到了，也跟着我学怎么办？咱们家条件没有别的同学好，回头人家送的更值钱，老师又怎么可能对我就更好呢？” 方晓晓说的太有道理，张红也没了主意，“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以后老师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不会，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学生，只要我学习好，喜欢我的老师肯定会越来越多，今儿历史政治老师还夸我了呢！”方晓晓很认真的骄傲。 方晓晓学校里的事情张红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听自己孩子被夸奖，张红就会很开心。 “好，真好，来，吃，多吃点儿。”张红频频的往方晓晓的碗里夹菜。 方晓晓端着碗接，直到自己的碗里都冒尖儿。 “嗯，我一定吃的饱饱的，比黄晨都要壮，保护妈妈。” “保护我不用，我有小虎了。” “汪，汪汪汪——” 小虎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立刻的前腿撑后腿坐在地上，叫着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方晓晓一脚踹过去。 “哈哈——” 张红笑的前仰后合。 窗外的夜色中，吃饭的房厅里灯火明亮，母女两个的欢笑声渐次传递到空气中渺渺不绝。 曾经的日日夜夜里，这样的温馨只是偶尔，紧接着过来的莫不准就是狂风骤雨，而现在从今夜开始，这样的馨香美满只会越来越浓，越来越蜜，连方晓晓都沉溺其中。 上辈子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妈妈就和现在的妈妈差不多，坚强温柔时常的弯着嘴角轻轻的笑着，只是那时候她和妈妈身上的负担很重，学费，生活费，房子等等，娘俩连闲聊温存的时间都没有，现在还没有学费的压力，房子也在，包子卖的又好，还有先前的一些存款，妈妈什么都不用担心。 愉悦的心情下包出来的包子也更好吃，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每天晚上家里的餐桌上都看不到包子，也几乎每天妈妈都说已经多做了，一边很是遗憾的跟方晓晓说明天再多做一点儿，也让她吃几个，一边脸上的笑容又是怎么都压不下。小虎也更欢快，腰身进一步的往粗壮上发展。 方晓晓看看自己的小腰，又看看小虎，觉得保护妈妈这个重任最后还真是要放到小虎身上。 小虎好像感觉到了方晓晓的注视，小步跑到方晓晓跟前，方晓晓伸手捋了捋小虎的脖子，小虎眯起眼睛舒服的伸展了下腿儿，只是还没等方晓晓再摸一会儿，小虎转头又跑到了妈妈的脚边上笔直蹲坐着摇尾巴，“呼哧呼哧”的张着嘴一副狗样儿。 妈妈看着小虎摇头失笑，从碗里夹了块儿肉，正要往桌子外面移，抬眼正看到方晓晓看着自己，妈妈筷子一缓，肉片落回到碗里。 方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