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灵物,向来是修士们难以躲过的死劫。 方才秦咏被李浩初威压震慑,说不出话?,这会儿外人?全?走?了,他再也止不住心?底凉意:“九儿是被徐元德推下?水的,九儿是被陷害的,母亲怎能?听信贼人?,放他们逍遥法?外!” 他一声声质问,直戳肺腑,秦老?夫人?哪会不懂,她心?情烦躁,甚至有些迁怒秦咏,若非这混账东西诞下?孽子,老?爷怎会早早去了。 思及此处,秦老?夫人?心?中隐隐生出的些许愧疚消失,她厉喝道:“莫要再胡闹!” 秦咏将孩子交给许氏,站起身来同她对视:“我?胡闹?老?夫人?此言何意,难道自家人?被这样陷害欺辱,我?们也要听之任之吗!” 他改了称呼,不再称她为母亲。 秦老?夫人?面色铁青,盯着秦咏:“李天师已认定的事,我?们又能?如何!” 秦咏:“那我?的孩子,就这样枉死吗!” 秦老?夫人?怒道:“你还想怎样,非要拖着整个秦家给你儿子陪葬吗!” 这话?是秦老?夫人?的心?里话?,秦咏的心?彻底凉了,最后的一点念想也全?没了,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老?妇人?。 秦老?夫人?护的只是秦家,而非秦家人?。 况且在她眼中,他们一家三?口,连秦家人?都不是。 秦咏咬牙道:“我?要分家。” 秦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她一大早吃的气够多了,此时只觉头脑嗡嗡作响:“分家?秦家百年来从没有这个先例!” 秦咏眼睛不眨地盯着她:“这百年来,秦家也从没有让子孙枉死的先例!” 秦老?夫人?指着他:“你、你……反了……” 孙氏忙上前扶着秦老?夫人?:“娘……您消消气,五弟只是一时气话?……” 秦老?夫人?恨恨道:“一时气话??他这无法?无天的模样哪还有半点为人?子的样子!” 秦咏想想自己这些年让妻儿受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我?不配为人?子,老?夫人?就配为人?母吗,我?不是您的亲生孩子,但我?也是秦家后代,九儿更是秦家血脉,您……” 秦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她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都不甚清醒:“滚,你给我?滚!你别想分家,秦家不可能?在我?手中散了!你不想在秦家待了,你就给我?滚出去,秦家没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秦咏面色沉静,他生来一副好样貌,平日里凤眼含笑,最是和善;如今他眼尾压直,薄唇抿紧,泪痕挂满洁白?的肌肤,映出的是义无反顾的决然: “好,从今以后我?秦咏和秦家再无半点关系!” 第45章断绝关系 秦老夫人没想?到秦咏竟真敢和秦家断绝关系,她气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断绝关系和分家不一样,和被逐出家门也不一样。 分家是要把家中财产清点,按着房头均分,等同于一个?家就?此散了,在这个?时代,分家是世家大族打死不肯干的事;逐出家门则是只有犯了通敌卖国这般重罪,宗族开祠堂,剥夺姓氏,将其逐出家门。 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在世族礼节上是没有的,但若是子嗣后代执意要离开宗族,执意要和本家断了关系,甚至为?此不要任何家产,不再?沾任何名望,那也是拦不住的。 按理说秦老夫人该拦一拦,秦咏这么走了,对于秦家的名声来说,极其不好。 秦九寂没了,徐家这一闹,哪怕是关起家门在院里?,也不可能关得住闲言碎语。 秦咏这一房本就?受了委屈,如今又和宗族绝了关系,外头的闲言碎语能把秦家给淹了。 可秦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受了今天这样的刺激,身体撑不住,脑子也糊涂了,她一股邪火钻上心肺,怒喊着:“滚,让他们滚出去!” 孙氏扶着她,想?劝又不敢劝。 秦咏抱起儿子,带着妻子转身离开。 一路走回落尘院,秦咏哽咽道:“这些年是我糊涂,让你?娘俩跟着受委屈了。” 诚然,他留在秦家,是想?着儿子能去国子监念书,能更加顺利考取功名,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这些私念作祟?总觉得是自己家,总觉得能依靠,总觉得再?怎么彼此不喜欢,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也还是一家人靠得住。 谁成想?…… 还好九儿没事,若孩子真出了事,他悔恨至死! 许氏道:“不要说这些,这些年你?最?不容易,我们总归是能搬出去了,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秦咏看看她,再?低头看看怀中仿佛睡着一般的儿子,胸中涌起了无限干劲:“嗯!搬出去,我不怕吃苦,不怕累,我定?能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说着他自己又笑了,望向?许氏:“……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哪里?还用秦咏去吃苦,他们儿子比他这个?笨蛋父亲,出息多?了。 许氏懂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 他们走向?那偏远破旧名为?落尘的窄小院子,仿佛走向?了光。 回到家中,小白骨从秦九轻怀里?跳出来,扑向?许氏问道:“娘亲,眼?睛疼吗?” 许氏接住小小骨,心里?暖暖的:“不疼。” 白小谷坐在她掌心一本正经道:“疼的话就?让爹爹吹吹。” 一家人愣了下?。 白小谷:“或者亲……诶……” 秦九轻把小骨头拎回来,按在肩膀上,小白骨扒着他衣服道:“九大寂你?干嘛!” 秦九轻转移他注意力:“要不要去搬海棠树了?” 白小谷竖起骨头:“要!” 许氏被小骨头的未尽之言躁得脸颊微红,可听到他们要去搬海棠树,还是忍不住问道:“树也能搬走吗?” 要说在秦家唯一的不舍,就?是那株她嫁过来时,秦咏给她栽的海棠树了。 它随着她嫁到秦家,看着她生?下?九儿,又伴着他们家风雨飘摇这许多?年…… 若是把它孤零零留在这,许氏舍不得。 小白骨忙道:“可以的,只要把它好生?挖出来,就?可以装进珠子里?。” 秦咏擅长花木,忙道:“我去帮忙!” 秦九轻拦下?他:“一会可能还会来人,父亲留在屋里?吧。” 秦咏想?了下?也是,没再?坚持。 他信任儿子,无敌信任。 眼?前这帅破苍穹的大儿子,无所不能! 除了有点点禽兽,嗐,男人嘛,对自己喜欢的人总归是要坏一些。 小骨头看骨骼年纪是到了但却不谙世事,儿子多?教?他些大人的事,也是应该的……吧。 秦九轻和小白骨去了后院,秦咏和许氏倒也太多?可收拾的。 秦咏在书房里?忙活,主要是把秦九轻从会握笔开始写的字全带上,还有些他给妻儿画的小像,一些自己雕刻的小物件……不值钱,但都是过去一家人的回忆,带着去新家装点一番也不觉陌生?。 许氏那边更没什么可收拾了,他们衣物本就?不多?,很多?家拾又都是秦家的,她不想?带走。 夫妻俩正收拾着,秦家长媳孙氏带着丫鬟过来了。 她一进屋就?看到许氏在收拾包袱,愣了一下?。 许氏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孙氏会过来:“嫂子怎么来了?” 孙氏是头一次来落尘院,她知?道大家族里?也有穷地方,却没想?到身为?秦家少爷的秦咏竟住得连个?仆人都不如。 孙氏讪讪的:“我来看看九寂。” 许氏眼?睫微垂,泪盈于睫。 孙氏忙道:“弟妹节哀。” 许氏摇摇头,心中苦楚尽在眼?中。倒不是她演得好,实在是回顾过去这七八年的经历,再?想?想?这两天的遭遇,太容易落泪。 至亲骨肉没了,还没得这么不明不白,孙氏设身处地一想?,竟是连劝慰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来落尘院,不是老太太的意思,而是她自己想?来看看。 孙氏之前不喜许氏,是门第之见,打小的教?养让她无法?主动亲近许氏。只是眼?睁睁看了今日之事,孙氏难免怜惜,她伺候着老夫人歇下?,来了落尘院。 “弟妹。”孙氏道,“你?好生?劝劝五弟,莫要这般意气用事,你?们二人离了秦家,又该如何?大树底下?好乘凉,你?们这般单出去,很难过活。” 许氏与这位名门贵族的小姐不熟,但她能感觉到,孙氏来落尘院没有恶意,并非是看他们笑话。 许氏温声道:“多?谢嫂子挂念,只是五爷的心意已定?,他去哪儿我便在哪儿。” 孙氏:“再?等等吧,你?大哥过几日回来,他和五弟感情?好,他……”说着,孙氏顿了下?,没法?再?说下?去。 许氏知?道她的未尽之语,即便秦家大爷回来了又如何,今日的事已经定?了,秦家断不可能再?和徐家撕破脸,九寂的事只能就?此揭过,谁回来也不可能给他们做主。 许氏神态淡了些,道:“嫂子请回吧,这边也没什么茶食,弟妹实在无力招待。” 孙氏还欲再?说,可她瞧见许氏的模样,又着实说不出什么。说再?多?都是虚话,若她的儿子这般枉死,她恐怕…… 孙氏叹口气,拿出自己早就?备好的一袋子银锭递给许氏:“一点心意,还望弟妹能收下?。” 许氏眉峰蹙了蹙,推回去道:“嫂子的心意弟妹领了,只是银子算了。”孙氏:“别糊涂,离了秦家你?俩也得过日子,这外头处处都要钱。” 许氏:“我虽蠢笨些,却不至于离了秦府就?饿死,嫂子请收回去吧。” 孙氏看了眼?那没气息的可怜孩子,道:“就?当我给九寂的。” 许氏:“……” 孙氏生?怕她再?推回来,起身道:“弟妹,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遣人知?会一声。” 许氏没有应下?这话。 孙氏叹口气,起身离开。 出了落尘院,孙氏身边的大丫鬟道:“人都没了,她这般置气有什么用?夫人好心帮她,她倒像是被冒犯了。” 孙氏摇头:“莫要说这些。” 丫鬟道:“还是夫人心善!” 孙氏看了眼?那落魄的小院,轻声道:“五房这一支,怕是要就?此没了。” 她难以想?象秦咏和许氏离了秦府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