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暗地里与韩宣云那头问了些消息,方确定了此事与沈夜澜和孟茯无关。 可正是如此,他心里越发着急起来。 比他的着急的还有那薛蓉蓉,整日被困在马车里,原本她还想着趁沈夜澜派人送她回南州的路上想办法逃,然后在救格日勒。 却没想到沈夜澜忽然改变了主意,将她带着往上京去。 她这两日也没看到格日勒,只晓得他被关在队伍最后面的马车里,那马车不似自己所住的这里一样,有着厚实的车板,铺了羊毛毯。 而就是一辆囚车罢了。 夜里,她还听到格日勒痛苦的惨叫声。 所以有正在伺机逃。 比起李清雅那个祸端,薛蓉蓉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她这性子,放到外头去,轻而易举就能把人给得罪了。 这里又不是齐国,所以沈夜澜当然是不可能将她一起带着进上京城的。 但这眼见着不过一天半的功夫就要到了,沈夜澜还不放人,孟茯有些着急,“你到底如何打算?”一着急,也不称他作先生了。 既没有放了格日勒,也没有要送薛蓉蓉回去的意思。 沈夜澜扶着宽大的袖袍,一手提着那精致的白玉茶壶,“我思来想去,便是能将人送到南州,可到底是要闹,既如此,我索性就成全了她。” 孟茯听到这话,有些吃惊,“可格日勒不是楚家的人么?” 说完这话,孟茯想起薛蓉蓉的性子,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只怕还是会盯着格日勒不放的,还要拿楚家害薛家的事儿来威胁格日勒,对她好,以此补偿她们薛家。 正如是沈夜澜说的那样,既任由她整日撒泼耍赖,不如成全她算了。 而且那格日勒对她不是也有些情愫么?只是如今两家的事情,有些想不开罢了。 因此便道:“罢了,也算是缘份。”虽说是孽缘。 至于沈夜澜将他们带着往这上京城的方向走,而打算在途中放了两人,他二人就不可能再往上京城去了,只会反其道而行之。 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薛蓉蓉在上京城得罪人。 也是巧了,沈夜澜正在寻个好时机,给薛蓉蓉能带着格日勒逃走的机会,没想到薛蓉蓉就开始自残。 然后沈夜澜这做表兄的,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只能照着她的意思放了人。 也恰巧是她这样不爱惜地自己伤害自己,以此来威胁沈夜澜,那格日勒感动不已,也没顾得上去想两家的仇恨,直接带着她就走了。 他二人走后,孟茯仔细回想起来,忽然有些疑惑地问着玲珑:“你说从第一天发现他们两人,你家三公子就将他们放了,甚至成全他们,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玲珑不解,孟茯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事情来?只摇着头。 孟茯下意识地想要分析自己的怀疑。 不过想到玲珑到底是沈夜澜的人,因此还是没将那些话说出口。 可是如今她想来,总觉得沈夜澜是故意将两人分开关起来,让人对格日勒用刑,还特意让薛蓉蓉知道。 薛蓉蓉本来就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而且你越是不让她去做的事情,她就越是要赌气去做。 沈夜澜此举,无疑是推动了她对格日勒的感情。 以至于薛蓉蓉最后自残相逼,然后引得那本对她就有些情愫的格日勒暂时放下了两家的世仇感动不已,带着她走了。 不客气地说,薛蓉蓉就是个讨人厌恶的麻烦精,但是她罪又不至于死。 留在身边又惹人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这个麻烦精转手交给别人。 而格日勒不就是个现成的人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夜澜这心思,也太深沉了不少。 也幸好,他是友军! 这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于是晚上沈夜澜来陪她吃晚饭,玲珑也没在,趁着没人,她还是忍不住将这怀疑问出口:“薛姑娘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沈夜澜听得此话,手里的筷子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自然,“嗯。” 回得那样坦然,让孟茯反而有些没缓过来。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算计我吧?”她其实是不想用算计这个词儿的。 但这一次格日勒和薛蓉蓉不就是叫沈夜澜算计了么? “你这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我做任何事情,素来是不瞒你的。吃饭吧,乖。”一向严肃的沈夜澜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随后给她碗里夹了一些笋丝,“明日就到上京了,驿馆里什么人都有,想要再吃一顿舒心的饭也难了。” 孟茯晓得,各国前去给萧太后祝寿的人,都住在驿馆之中,哪怕各国使节有专门的独立小院,但到底是一个驿馆之中,人员来往杂乱。 不过也不要紧,她一个大夫,总不能叫人给毒了吧? 抵达这辽国上京城的时间,比孟茯所预料的要早些,但最叫她吃惊的是,这来迎接齐国使臣的,竟然是萧元脩。 她吓得忙放下车帘,生怕叫对方认出自己来。 下车的时候,也将自己包裹得只露出半张脸来,又因垂着头,那萧元脩与沈夜澜说话,没留意到她这里。 一直进了院子,随从们将行李都搬了下来,她才缓过来。 等沈夜澜得闲了,忙去问他:“怎么来接待使臣的人,是萧元脩?”她很是怀疑,萧元脩多半认出沈夜澜了。 两面之缘了。 “嗯。”沈夜澜颔首,见孟茯害怕,“不必担心,这里是上京城,他不敢乱来。” 孟茯倒是想相信沈夜澜,可是萧元脩的名声如何,她后来也听了不少,这就是个十足的纨绔,还是个好色之徒。如今自己跑到人家的底盘上来,哪里能安心? 沈夜澜见她垂着头,明显是不安心,于是思索片刻,“既如此,晚些我让宣云过来接你,只是要委屈你将这身衣裳换了去。” 他的意思是叫孟茯女扮男装。 也亏得这是辽国,正值寒冬里,身上穿得厚实,看起来十分累赘,倒也正好挡住了她那傲人的线条。 只是这张脸仍旧过份清秀了些,还是玲珑给她涂了不少黄姜汁,将那白皙的肤色遮了去,看起来有些像是个娇病的小公子。 沈夜澜抽空来看了一回,赞同地点着头,“你去了他那边,安心等我,最多一个月,咱们就启程回去,这些时日里,若是天气好,你也可四处转一转。” 想着是带她来游玩的,如今因自己有些事务要缠身,不能陪在她身边,仍旧是觉得愧疚,“回去的时候,我们绕道,我带你去戈壁上看一看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孟茯的眼睛一下亮了,对此事也充满了期许。 下午些的时候,韩宣云就来了,悄悄将孟茯带着混杂在这来来往往的各国人里,从驿馆里出去。 于城北一处小院子安顿下来。 他们就住在不远处,孟茯这里仍旧是玲珑照看着。 这上京城其实建都不到百年罢了,除了大部份建筑带着辽人标志性的圆顶之外,其实城里的布置,和那齐国的城池都大庭相径。 但是,与郦县一般,没有城墙。 郦县四周有山。 这上京城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孟茯住的这一处叫做晴川里,出了巷子拐一条街,就是一条专门卖药材的小街道。 除了铺子里,还有不少地摊,上头摆着的冬虫夏草,或是雪莲灵芝,都是孟茯在齐国时难以寻到的,一时不觉动了些心思。 又想起沈夜澜说一个月,可她晓得肯定不止一个月。 这么久的时间里,她总不能每日出来逛街玩耍吧?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做点正经事。 三个孩子一点点大了,花的银子只多不见少,现在不能给人看病,总要寻个生计才是。 因此如今看着这满街的药材,便起了心思,收购一些药材回去卖给生药铺子里,赚些差价。 即便是卖不掉,自己以后总会用到的,反正怎么算,都亏不了什么本。 但手里的银子有些不够,玲珑肯定也没有,纠结了半日,写了张欠条,放在信笺里,托韩宣云打发人帮自己给沈夜澜送过去。 隔天下午,沈夜澜就送来了回信,孟茯打开一瞧,里面正是银票。 只不过她只想借五百两罢了,沈夜澜却给了五千两。 银票既然已经都送来了,孟茯也只好留下,想着用不完的到时候还给他便是。 有了银子在手里,也开始反复逛这条街。 玲珑知道她是大夫,但也不用每次都来这里么,心里甚是好奇:“公子,您到底想买什么药材?” 孟茯哪里是买药材,不过是每日来看看药材的价格罢了,大概摸出了门路来,什么时候最便宜。但是,这里摆摊的也好,开店的也好,都是辽人。 卖给他们辽人自己,价格的确是有商量的余地。 可若是异国人来买,价格就没得商量,孟茯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来烧? 何况她也是奔着赚钱来的,更不可能花贵价钱进货吧? 于是哪里敢出手,她需要一个引入行的人,而且还要本地人。 转悠了四五天,终于找到了目标。 “咱们去他家。”孟茯指着前面那家乌海药材店。 玲珑看了过去,平平无奇,与别的药材店也没什么区别?但见孟茯如此积极,也是一脸疑惑地跟着进去。 掌柜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今儿并不在柜台前,是他的女人守在柜台里,想是也见孟茯在这条街上走熟了,见了她十分热情:“这位小公子,我看你也来几躺了,到底想要买什么?我门店里可是什么药都有的,你只管说,我都能替到你找到。” 孟茯却摇着头,“我不买药,我想送给老板娘你一个孩子。” 她观察了好久,这夫妻二人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膝下却没有一个孩子,而问题就出现在女人的身上,也不是什么大病症,不过是吃几天药就能好的。 那老板娘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客人说笑吧。” 孟茯也没在继续说这孩子的事情,而是点着药名,各要多少。 等着老板娘抓好递给她,她却将药推回去给老板娘,“这是替老板娘抓的,老板娘若是信我,吃过两副后,夫妻俩一处,总会有好消息的。” 没有孩子一直是这对夫妻的心病,所以哪怕她是客人,但一而再而三戳人伤口,这老板娘也没了好脾气,“客人,你要是再拿我开玩笑,就请出去!” 玲珑觉得孟茯一定疯了……生怕老板娘拿起掸子赶人,忙拉着孟茯出来。 可孟茯仍旧再朝那老板娘喊,“你自己是做药材生意的,药性如何,会不会害你,你是能看出来的,若信我一次,送你一个孩儿,你是不亏的。” 玲珑拉着孟茯,一直出了这条街,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身后传来老板娘的骂声。 对她此举甚是不解:“公子,您这是作甚?从前您也不是这样胡闹的人。” 孟茯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皮帽子,“前几天我们来街上时,我观她面色,想是来了月事,她那病症又不是很严重,吃了我这两副药,差不多也到了最好的时机,只要她信我,不出十天,肯定就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