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去村子里看他们的加工过程。
进门第一家的院子里正好在压汁。
这活简单的很,都不用大人参与,几个孩子有板有眼地干着。
一个从枝条上往下揪果实颗粒。
一个把果实抓一把,塞到木制的工具里。
那工具非常之简陋,跟街头卖石榴汁的铁家伙、北方做饸饹面的“床子”差不多,本质上就是把一把沙棘放进凹陷处,再用木椿重重地砸它,果实里的t汁水通过滤网流到最下面的锅里。
榨得差不多了,几个孩子就拿着杯子,从锅里舀沙棘汁喝。
路菲菲看着那黄澄澄的浓汁,就觉得牙发酸,舌头发涩。
孩子们喝得十分带劲,一口喝完,嘴唇边沾着一圈黄色的果汁,见有人来了,也不怯,还冲着他们笑。
“没有机械加工?”
唐水利摇头:“外地人都喝不惯,别说是外省人了,连我都喝不惯,也就小时候跟着起哄喝过。就这点量,哪有机械加工。”
“用这种方法加工,是卖不出去的,别说卖全国了,连兰州都到不了吧。”路菲菲摇头。
唐水利说:“市里有一个加工厂,不过规模不大。”
路菲菲在这个村子转了一圈,又问唐水利,本县的沙棘种植面积、平均采摘时间什么的。
唐水利说了几个大概的数,路菲菲很捧场:“哇,太厉害了,都不用查,全记在心里呢!看来唐主任平时对基层业务特别认真负责,要不是亲力亲为,哪能知道这么多。”
要不是路菲菲带头先夸,孙明华都不明白一个县委办公室主任能随口说出这些数字,代表着什么,就更不知道有啥可夸的。
孙明华想起父母跟自己说:“要是实在不知道干什么,还是静下心,踏踏实实考公务员吧。”
她觉得进去肯定要拼后台、靠关系、送礼跑官,很麻烦。
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不是嫌不嫌麻烦的问题,是她的脑子压根就不往那里拐,自己唯一的优势就脸皮厚,勇于发问,不怕丢脸……怎么听都是被人当枪使的炮灰。
唐水利被路菲菲夸得很开心,他确实做了很多实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能明白,还说出来,顿时让他在心中将路菲菲引为知音。
路菲菲后面又问了一些关于厂子是谁办的,这几年销售业绩怎么样,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开始把路菲菲当骗子防的心思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菲菲看着窗外不住掠过的黄土地,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gdp倒数top2,各有各的不幸。
不管了,能帮一个是一个了。
路菲菲回到县城之后,又找到县长,县长已经从唐主任那里听说她说要加工厂的事了。
他的脑中闪出一个想法:这个女人莫不是想把加工设备卖给他?
这种骗局不新鲜,大致套路就是告诉别人:你如果能有这个/会这个/养这个,就能发大财。
本质上还是骗人买设备,或是买课,或是买种子幼崽……《致富经》他坚持看,也看了很多别人买了蝎子/兔子/竹鼠以及等等,然后亏掉家底的悲剧。
唐水利一直在旁边说路菲菲的好话,说她看现场的时候特别认真,不像是骗子。
县长叹了口气:“那也有可能是很厉害的骗子。”
路菲菲并不执着于这个县,在她看来,区区一个县,根本就不够实现工业化流水线。
舍不得买好设备——产品质量不过关——没有人要买——没有收入——更没钱买好设备。
彻底陷入了恶性循环。
既然市里有,那不如直接找市里的那个厂,看看能不能给流水线做个升级。
也省得再跟这个县长纠结自证自己不是骗子这种无聊的问题。
要是产量上来了,市里的厂,还不是得往下各县村收沙棘原料,对于本地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孙明华心里很不舒服,有些难过,又觉得自己一腔热血付诸东流,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路菲菲,人家千里迢迢跑过来,结果被县长当骗子。
路菲菲对此并不在意:“没事,在市里一样能帮到你那个村子里的小朋友。”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孙明华问道,“是我把你找来的,我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应该可以吧,你不是学食品工程的吗,那我们一起去市里的沙棘加工厂看看。”
路菲菲当然不会直奔厂里,厂长要是小富即安,或者他压根就没钱做产业升级,那不还是白瞎了。
有很多事情,由下自上推,千难万难,向上往下推,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
路菲菲找了之前省文旅的杨干事,问她在甘肃这边认不认识人。
杨干事介绍了一个曾经一起开过会的甘肃文旅的同志,这位同志又帮忙推荐了省计经委的同志,省计经委的同志又介绍了市产业发展部门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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