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梁瑾试图道歉,他彻底搞砸了,在最狼狈的时候被逼着承认身份,只会让傅逢朝更加生气。“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傅逢朝咬重声音,近似咬牙切齿,“你的对不起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你骗了我十年,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没用。”“我……”梁瑾想出声,傅逢朝却不给他机会。“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死了,梁玦,你一定要做这么残忍的事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要怎么活,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个什么?”一声一声的诘问在耳边,梁瑾泛红的双眼里又要落下泪,被傅逢朝粗鲁以指腹抹去,他粗声喝道:“不许哭。”梁瑾不想哭,不想这样矫情软弱,他试图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哥是为了救我而死的,我欠了他一条命……”“你欠了他一条命,所以要用你的命来还?”傅逢朝逼问:“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里人的意思?”他的情绪并不激动,嗓音却格外的冷,看着梁瑾的眼神也是,梁瑾浸在这样的冷意中,像陡然间坠入深渊冰潭里,惊慌失措苦苦挣扎。是他家里人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如果他坚持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得了他。但在傅逢朝面前,他说不出口。傅逢朝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还是你自己的意思,梁玦,做别人,辛苦吗?”梁瑾被他问住。怎么可能不辛苦,这十年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捱的。傅逢朝坚持要他说:“回答我,辛苦吗?”梁瑾濒临崩溃,强忍住哽咽:“我没有办法……”“是没有办法吗?”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有办法的,可在当年的那时那刻,他选择了这条路,今日再怎么后悔,这样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吞。“告诉我,你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傅逢朝沉声一再追问。梁瑾败在他这样严厉不容拒绝的目光里,终于流着泪说了实话:“我所有的身份证件都换成了我哥的,在那场葬礼结束的当天飞去美国,以他的身份开始新生活。“我听不懂课,也不认识任何人,爷爷每天都会跟我视频通讯,教我怎么做我哥,我哥跟我的个性完全不一样,我必须收敛本性,不能给他抹黑。家中管家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会把我的一举一动告诉我爷爷,我只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才能让他满意。“毕业回国以后我被爷爷安排进公司,在各个部门轮岗,每天不断地跟着爷爷学习怎么掌管格泰。我不喜欢,但不能抱怨,因为我哥就从来不会抱怨,他总能把什么都做得有条不紊让人满意,我要成为他,就必须像他一样,否则总会有人发现我是个冒牌货。“我妈也不好应付,在她眼里是我害死了我哥,我必须把我哥赔给她,稍不如她意她总有一百种法子不断闹腾,让我不能安生。”“我真的很难受,很多次都想放弃,但是不能,我这条命是我哥给的,所有人都说我欠了他,我只能这么做。”这些话梁瑾从前从未跟人提过,第一次他真正说出这么多年自己内心的压抑,傅逢朝听懂了:“所以确实很辛苦。”梁瑾不想诉苦,但在傅逢朝面前,哪怕只是这个人寥寥几句话,就已足够让他理智瓦解:“我也不想这样……”“不想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傅逢朝质问,“你是非这样不可?”“我——”傅逢朝的眼里凝结了坚冰:“梁玦,你真伟大,你的伟大里是不是只有我是牺牲品?一句你不是有意的我就活该被你放弃吗?”这一次梁瑾真切听清楚,傅逢朝的声音里确实是有恨意的,对他的恨意。他有再多的委屈和辛苦,在傅逢朝这里都不无辜,傅逢朝理应恨他。他艰难说着:“你不是牺牲品,不是……”“不是牺牲品是什么?”傅逢朝可笑反问,“你如果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就不会那么决然地做出选择,连一个暗示都不肯给我。“你知道我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我以为我的梁玦不在了,我像个疯子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用所有我能想到的方式去缅怀他,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我单方面的自我感动,他根本不在意。“这么多年我每天每天一遍一遍地给他发消息,他看过吗?如果十年都没有看过,那我这一厢情愿的独角戏是在做什么?如果他看过,为什么他能这样心狠,一次也不肯回复我,一点希望也不肯给我?”梁瑾心脏疼得几近麻痹,他想到那上万条的消息记录,最早的那些他只看过一遍,因为不敢再看第二次。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仅仅几张照片、几段视频,轻易就能窥见发消息的那个人那时的撕心裂肺和绝望。他在时隔十年后延迟收到的那些消息,对当年的傅逢朝来说,其实毫无意义。傅逢朝将他的无言以对当做了心虚和默认。“你要做梁瑾,我不会拦着你,为什么连我也要骗?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死的那个人是你?“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打算骗我多久?骗一辈子吗?看着我将你的东西都烧了、听我说要放弃你也不肯跟我坦白,梁玦,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