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无力躺在地上的小狄利斯动动耳朵,困惑而好奇地摆了摆头。 他听见了皮肉被武器破开的声音,但伊莎贝拉的语气非常强势,好像只是撕开了一个还存活的恶心敌人。 “伊莎贝拉……?” “没事。在那等着,我处理完就来接你。” 伊莎贝拉把长鞭扔到旁边,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 啊……不知道破坏了这具身体,会不会干扰我灵魂的穿越?会导致我彻底消失,无法回到本来的时空吗? ……不管了。 【回去也遇不到狄利斯。】 ……反正捅得很爽,管他妈的。 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多,耳鸣的症状逐渐变成了隆隆的雷响。 伊莎贝拉缓缓闭上眼睛,却猛然被一串尖叫惊醒——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从身后这堵破墙里传来——“我是老大!我要过去找他!那帮白色的混账东西——他已经整整三个星期没联系我了!白色的门也不见了!” “我要把这面墙砸出来!门就在里面!它会砸出来的!” 公爵愣了一秒,然后她笑了。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梦里的那个我发疯砸墙的原因。 这堵墙……是那个什么量子空间门曾存在过的地方吗? “你放开我——没用的大人,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保护他——”再也无法被打开的门那边,红眼睛的小女孩手脚染血,正怀着担忧和愤怒做无用功。 再也无法被打开的门这边,蓝眼睛的小男孩躺在那边,身上的管子和绷带还在颤动。 长大的伊莎贝拉,在她所能动作的最后一刻,动动指尖,把染血的长鞭推了过去。 几乎是奇迹——破墙上闪现了白色大门的虚影,长鞭消失在门的那头。 “好好珍惜它。” 伊莎贝拉轻声说,“这是你这一生最后的平安符了。” 下一刻,她的灵魂一轻,彻底离开了这个身体。 “伊莎贝拉……?你去哪儿了?” ——那个白塔毁灭,时钟崩塌的夜晚,躺在空地上的小狄利斯缓了很久很久,才掌握了控制身体的力气。 他慢慢把自己撑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眼皮上的导管和胶带。 “……伊莎贝拉?” 周围只有白色的废墟,还有靠在白墙边的金发尸体。 “……伊莎贝拉。” 狄利斯很慢很慢地爬过去,摸了摸尸体的脸。 没有易容伪装,没有骨头错位,五官是他熟悉的那个怀特小姐。 “你不是伊莎贝拉。你不是。” 那么,伊莎贝拉去哪儿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却只找到了自己身边这么一具尸体。 ——白塔的其他研究人员,都在这座塔|崩塌的时候,死在了废墟下。 怀特的尸体。 伊莎贝拉的语气。 她奇奇怪怪的话。 她似乎知道如何使用那条我根本来不及送出去的长鞭。 怀特不怀好意安排给我的量子空间门,未来注定死于火刑的伊莎贝拉。 第一个疯子的尸体已经躺在那儿了,第二个天才般的、无与伦比的疯子望着这满目疮痍,稍稍愣了一会儿。 “时间。是时间。你来自于我不同的时间吗,伊莎贝拉?” ——他稍微想想,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时间……既然,是时间…… 伤痕累累的少年,看向远方自由的荒地,看向头顶自己从未见过的天空。 出生起就从没见过的外面的世界,新鲜斑斓,五彩缤纷地在眼前展开。 沉默片刻后,他支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 ——却走回了自己曾经想要拼命逃离的囚笼。 毕竟,一个人看星星,是不遵守誓言的行为嘛。 “那么……首先……为了研究时间……这里是上好的材料和数据。怀特已经建立了一个隐隐在时空之外的闭环……是的。我必须要把白塔重建起来。” 墨蓝色眼睛的少年喃喃道,“我不喜欢白塔本来的样子……重建成什么样呢……” 【你将来会有一栋会说话会飞行的钟楼,虽然它性格有点婆妈,但你不要总是欺负它。】 “……伊莎贝拉喜欢会飞行会说话的钟楼吗?我知道了。那就建成钟楼吧。” 作者有话要说:狄利斯所说的要送给伊莎贝拉的星星——其实是钟楼、长鞭、兔子小披肩、还有他本人的一切呀。 那么拼命也想要逃离,一想到就会忍不住呕吐的白塔,为了找到你,我可以自愿把自己关在里面度过一辈子。 (对不起我有罪,本以为这章能完结,其实还有几章哈) 第103章复仇哪有养崽好玩 该做的,早在一开始,我就已经全部做完了。 【现实,钟楼】 “这不可能……你,你……” 怀特感受着灵魂上撕扯般的疼痛——失去了位于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装置“星辰”,他本人寄宿在异时空躯壳里的灵魂,就像失去了风筝线的风筝。 只不过,他没有短暂的、能把他灵魂重新拉回地面的“棉线”——那是来自重要之人的牵挂,把长大的女儿当作身体容器的怀特当然不会拥有它。 这位野心勃勃,谋划了对时间挑战的副主席阁下……此时,正体会着与伊莎贝拉灵魂跳频时一模一样的疼痛。 但他无法跳跃去未来的时空。 因为他所待的地方,是钟楼。 ——更准确的说,是钟楼内部唯一完全保留下的,曾经的白塔的房间——镜子房间。 这个房间向狄利斯揭示过伊莎贝拉成年的模样,如今也困住了白塔的前任主人。 “你们,一直都根据人类对时间认知的最浅显程度,来追寻掌控时间的方法。” 墨蓝色眼睛的男人推推眼镜,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这位囚禁了自己半辈子的疯子失控的表情——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什么浅显……?开什么玩笑,如果不是以我的研究为基础……” “你的研究?” 早已成年,杀伤力以一敌百的嘴炮嫌弃地说:“你那些‘如何把人类幼童化成合适容器’的研究?别开玩笑了。你研究出‘我’的存在,运气成分占了80%……准确来说,我的帅气智慧与美貌都不是你创造出来的,你只是在我即将诞生的时间点给造物主递了几个零件。” 怀特:…… 尽管很痛,但他还是被这个男人能够面不改色说出“帅气智慧与美貌”的无耻程度震惊了。 “时间与空间?神的领域?发起挑战?求求你别给脸上贴金,脸皮真的会脱水掉落的——你不过是在追求全人类都会追求的庸俗目的时——哈,永葆年轻,活力无限,我要永生巴拉巴拉巴拉……你在追求这种庸俗的玩意儿时偶尔创造出了我,然后利用我,才研究出了真正接触到时间控制领域的知识。” 嘴炮说话永远一长串不带歇,他再次推了推眼镜——补充,用中指嚣张地推了推眼镜。 “也就是说,关于时间领域的一切知识,都是靠我的脑子和我的双手研究出来的,你不过是个只会跟在我脚后捡漏吃灰的智障——所以谢邀,叔叔,不约。” 怀特:…… 他对狄利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眼神死寂的小孩上。 ……而不是这个气质轻佻,嘴贱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西。 故此,可怜的副主席失去了插嘴说话的机会,再次受到了狄利斯机关枪般逼逼逼的洗礼。 “时间,时间,你们这些智障总是倾向于把时间弄成单薄的一条线来衡量……” 他哼笑道:“恕我直言,所有用‘时间线’这种名词来形容时间的,都是傻逼。” 傻逼怀特:…… 此时并不在场的傻逼公爵:…… 因为此时此刻只有一个镜子房间,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灵魂衰弱的男人,狄利斯此言并未招来成群的观众扔香蕉皮或汽水罐。 无人阻止,这个嘴炮便继续逼逼下去:“哼,时间……要研究时间,必须要把它看成一种立体的,脱离于常规思维,一种无法被具象化的理论模型……啊,单在这里高深的真相我就不说了,以免你这个智障听不懂。我就以你能理解的模式来说吧——时间线,我们假设时间是一条线。” “一直以来,你和所有的蠢材一样,都陷入了思维误区。改变过去,便能改变未来;穿越到过去,所作所为会影响到未来……因为时间是一条按顺序单向延长的线,对吧?” “但你却建造了一座白塔。” 白塔的存在极为特殊。 因为,它是怀特还未开始可怕的实验,玛丽还未变为容器时,由那个神殿联盟的副主席,委托诺德院长钱德勒制造的。 而诺德院长钱德勒,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教授狄利斯。 这位教授狄利斯,又是怀特未来会创造出的“完美人偶”。 “从我得知了‘建造白塔’的总指挥,就是我自己时……” 狄利斯敲敲太阳穴,“虽然记忆没有恢复,但我已经意识到了你们的误区。” 如果白塔的时间是一条按顺序走的线,那么,白塔起初的诞生,是必须建立在“人偶彻底脱离白塔,建造钟楼后在大陆上长大,并机缘巧合下结识钱德勒,为了咕咕进入诺德学院教书”的基础上。 但联系到其他线索,实在有太多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