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悠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这是第一次来的。” “这样啊。”老板娘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事的就好,要不然她也要受牵连的。“那你们打听他是……” 周师傅问道:“我们听说那位贾师傅,他很擅长修复古董是不是?” “嗨,听说是挺厉害的。”老板娘看他们果然不是来找是的,总算放了心。 “听说?”梁悠皱皱眉头,一条街上的街坊,怎么就用上“听说”这么两个字了。“他现在不做了吗?” “不做了啊。”老板娘耸耸肩,理所当然的答道。 “为什么啊?”梁悠不解。好好的,怎么就把自己的手艺丢了呢。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对梁悠道:“妹妹啊,修古董才能来多少钱,做假古董卖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啊。” “不是,那位贾师傅家里到底有什么事情,怎么会这么缺钱呢?”梁悠好奇的问道。好像不管是昨天的老板还是今天这位老板娘,提起贾师傅说的都是他很需要钱的样子。 老板娘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语带不屑的说道:“养了个败家子,多大的家业也不够造的。” “那他儿子……” “你们知道什么是赌石不?”老板娘问。 梁悠恍然,怪不得呢。她之前就觉得贾师傅如此缺钱,他儿子怕是沾上了“赌”这个字。只不过她没想到并不是普通的赌,而是赌石。 那就难怪了,这种东西要是戒不掉,任你是金山银山,也能一夜输个干净。 只不过除了梁悠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并没有听说过“赌石”这件事情。高鹏想了半天都没想通,还纳闷的问张冲石头到底有什么好赌的。 第73章 石头当然没有什么可赌的,要赌的是这石头里的东西。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梁悠前世也听说过赌石这件事有多疯狂,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没想到贾师傅的儿子竟然沾染上了,而且看起来陷的很深,不然老板娘他们话里话外的也不会直指他是个败家子。 老板娘看他们不懂,主动解释了起来。原来y市除了生产矿物颜料外同样是翡翠的优质产地,这里出产的翡翠色正、水头足,自古就是有名的出好翡翠的地方。 所谓赌石,就是购买没有解开的翡翠毛料,从毛料表面上表现出来的特征去“赌”里面的翡翠是什么色什么种,能有多大的价值。 赌石看涨的几率选小于赌赔,可一旦出了上好的翡翠,就是千倍万倍的利益。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赔的倾家荡产也要用口袋里最后的钱再买块石头,因为他们总把暴富的希望寄托在下一块毛料上面。就算没钱了,去偷去抢也要继续赌,就为了虚无缥缈一夜暴富的美梦。 y市自古以来赌石活动就盛行,政府也采取措施管制过,可也不过是从地上变为底下而已。赌石早就成了这座城市的特色标签,就连来旅游的人好多都忍不住赌两把体验一下。 据老板娘说,贾师傅的儿子贾彤从小跟父亲学习如何经营好一家古董店铺相关的事宜,本来是个规矩到令人羡慕的别人家小孩的。而贾师傅鉴定古董的眼力和修复古董的手艺在整个省都是出名的,贾家的铺子在古董街都是标杆一样的存在。 直到五年之前,贾彤的一个朋友带他去接触到了赌石,一直规规矩矩的少年被这项和他平稳生活不同的活动深深吸引,深陷其中。 开始的时候贾师傅还想要规劝儿子,可惜平日乖巧的儿子早就换了一副面孔,就算当面答应的挺好,回过头也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去赌。 贾师傅劝过、骂过,还曾经把儿子关在家里。结果没想到贾彤为了出门从二楼的窗户直接跳下来,跌断了腿也要继续去赌。 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就去借高利贷。讨债的人把铺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还把大门砸了才肯放过。 贾师傅发狠报了警,可惜出来后儿子依旧不知悔改。日子久了,贾师傅也没力气再管,随他去了。 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热心肠的帮老街坊们掌眼,帮他们修复破损的古董,整个人快速的衰老,对儿子也有几分任他破罐破摔的意味。铺子里也卖起了假古董,赚了钱随儿子去挥霍。 梁悠他们听后不免唏嘘,这“赌”果然是害人的东西,沾上了就让人性情大变、无法脱身,整个家都毁了。 前台有新客人上门。老板娘向他们做了个手势,赶紧去前台招待。 梁悠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最后看向周师傅,等他的决定。 周师傅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最后还是站起身。 “先去看看吧。” 其他人点点头,跟在周师傅身后,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后出了宾馆。 现在正是古董街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南来北往操着各种口音说着各种语言的人汇集在此,就是为了能淘到心仪的好东西。 除了有门面的铺子外,路边还有摆摊的小贩,看到人就吆喝,热情的冲梁悠他们挥着手。 梁悠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不时还抓着岳青松,指给他看自己新发现的有意思的东西。 张冲跟高鹏两个年纪小,看到新鲜的玩意儿简直要迈不开腿,哪个小摊都忍不住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不过他们两个也只是看,从不上手去摸,也不管旁边的小贩说的如何的天花乱坠,更是绝不会买。 一行人这么走走停停的,一直到了中午才到了贾师傅的铺子门口。 但凡是做生意的铺子,总少不了挂个招牌牌匾,写上自家的字号,让别人好记也好认,打出名号有了熟客还能介绍些生意。 只不过贾师傅的铺子前面却没有这些。梁悠他们站在拐角的铺子前四处打量,心里还嘀咕着会不会走错了。 铺子很大,不像其他铺子里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商品,反而十分的空旷。商品不多又很凌乱,能看出经营者的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高鹏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请问有没有人啊?” 半天都没得到回声,梁悠他们都以为铺子里没人时,听到不远处突然有人回话:“想买什么自己拿。” 梁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边岳青松轻拍着她的背帮帮她平复心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柜台后面有一束微弱的光亮。梁悠他们凑过去看,看到了在柜台后面的人,正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一位,也是铺子的老板贾师傅。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梁悠在火车上见过的那只烛台,只不过和在火车上看到的样子不同,这只烛台已经大变了模样。 之前梁悠通过样式和材质,判断出这只烛台大概有个三四百年的历史,是民间的器具。因为一直被人使用,看起来缺少一种古董的古朴厚重感,收藏价值不大。 可是现在不同了,这只烛台经过了贾师傅的手,外面多了一层像是包浆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一直用着的,倒像是刚从什么古墓里挖出来的一样,多了一层历史的厚重感,看起来有模有样,还挺能唬人的。 “您好。”梁悠打了声招呼。对方却连头都没抬,继续专注着手里的事情,对他们几个人一直围在周围也跟没察觉一样。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好这时又有人进来了,暂且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梁悠他们退到了边上把地方让出来,不能打扰人家做生意不是。 梁悠站在一旁,听着进来的外国人对面前的古董忍不住的高声赞叹,好奇的踮起脚看过去,看到他们正看着一幅“古画”。 这幅画是梁悠没见过的,应该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还有极大可能是被做旧的新作。 贾师傅倒是个坐得住的,不管谁来都只管自己手里的活计,等到那几个外国人拿着画来问价格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 “七百。” 梁悠脚下一个踉跄,还好被身边的岳青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梁悠凑到岳青松耳边轻声控诉道:“这也太黑了。”她现在一年都赚不了七百块钱,这位贾师傅弄张临摹的画来加工一番就做到了,这么大的利润真是让好人都要起坏心思了。 买家显然也觉得有些贵,在用蹩脚的华国话跟贾师傅还着价。贾师傅却是一语不发,等到他说完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不想买就滚。” 这气势。梁悠感叹,要是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买的是真品了,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几个外国人明显也被唬到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看来是实在喜欢,最后还是决定付了钱把画买了下来。 高鹏本来还想出声提醒的,可是被身边的张冲捂着嘴拉住出不了声。 这古董街有古董街的规矩,他们这些外来人不好随意插手。而且贾师傅从头到尾也没说过那幅画怎样怎样,连诈骗都算不上。这个说法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可古董这个行当千百年来都是如此的,靠的是自己的眼力和运气。 等到人走了,梁悠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凑到了柜台前,打算再接再厉跟贾师傅能聊上几句话。 “那个,贾师傅,您好。我们是敦煌研究所来的,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这次梁悠也不说虚的,直接把他们的来路和目的说了出来。 贾师傅听到她的话后手下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放下了烛台和工具,抬头看来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研究所的?怎么,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 一旁的张冲听到后连连摆手:“不不不,那我们可买不起。” “噗。”梁悠没忍住笑了出来,赶紧低头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那边贾师傅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一沉,表情越发的不耐。 “那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 梁悠刚要开口,就被周师傅抬手拦住。 周师傅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们听说您是古董街上古董修复手艺最好的师傅了,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些古董修复上的事情。” “古董修复?”贾师傅的脸上又带上了几分嘲讽,只不过不知道嘲讽的是梁悠他们,还是他自己。 “我这双手已经不能再修什么古董了,他们现在只配捣鼓这些破铜烂铁。”说完,立在面前桌子上的烛台被他抬手挥到了地上。 令人压抑的沉默中,梁悠幽幽开口:“也别这么说,那个烛台再放个五百年也能值点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新年祝福,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本来以为过年可以日更的,没想到因为肺炎这个年过得比平时还要忙。大家一定要勤消毒、勤洗手、出门戴口罩,注意自我保护,同时也不要过度焦虑,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第74章 梁悠本意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可惜她说完之后其他人都没个反应,最后只有岳青松捧场的说了句“你说的有道理。”弄得梁悠怪尴尬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几个人都不是会活跃气氛的性格,一时铺子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梁悠正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才能缓和一下,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 外面的人听声音就不好惹,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顾客。梁悠看向贾师傅,发现他神情丝毫未变,似乎是已经麻木习惯,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贾师傅站起身弯着腰缓和了一下久坐起身的不适感,走到柜台前面,面色平和的等待着来势汹汹的人。 “贾老板,又见面了。”领头的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让人看着就不喜欢。 似是没想到铺子里还有其他的人,他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跟贾师傅打招呼,一边眼神活泛的从梁悠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让人厌烦的眼神在梁悠身上停留的尤其久,在岳青松挡在梁悠身前后才不怎么甘愿的收回去。 贾师傅没什么跟他寒暄的念头,直接问道:“这次又是多少钱?” “不多,不多哈。”男人笑了笑,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千块。” “嘶。”梁悠倒吸了口气。她大致闹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应该是贾师傅的儿子赌石又欠了钱对方来讨债了。只不过一开口就是两千块,这个贾彤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男人也听到了梁悠的抽气声,还故作和善的冲她笑了笑,解释道:“贾师傅,这我们可没骗您的钱。令公子什么样您不会不知道吧,他就偏爱赌那种贵的。这还是今天赌涨了一块抵了些账目,不然欠的更多。” 贾师傅倒是没像梁悠那样吃惊,平静的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转头从柜台里拿出刚收的七百块,递给了男人。 “只有这些了。” “贾老板,您看这个……” “这是最后一次,别再来了。”不知是不是有外人在场,贾师傅难得语气强硬的说出了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