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说得好!”周通大笑,尽显豪迈之姿:“时光荏苒,咱俩也有一年多没见了。今晚这重逢,简直就像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走,跟我回营,咱哥俩必须得好好喝几杯,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余乐心中暗自思量,眼前的周通较之往昔,似乎多了几分豁达与宽容,少了那份曾经的计较与锋芒。但转念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仍需保持警惕,以免大意失荆州。况且,向周通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山阳府和扶石县的情况也是必要的。于是,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客气地回应道:“周兄盛情,小弟岂敢推辞,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
余乐有条不紊地组织众人归队,细心整理行装,随后将战马从简陋的石屋内一一牵出,队伍井然有序地跟随着周通的骑兵队伍,步伐稳健而不匆忙,侍卫们有意无意地将宇文顺怡围在中间以防不测。
夜幕低垂,黑黢黢的大山仿佛沉睡的巨兽,两侧不时传来阵阵凄厉的狼嚎,为这荒凉的旅途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余乐与周通并肩而行,两人之间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心绪。余乐看似随意地问道:“胖子,你怎会选择在这等偏远之地驻守?这地方可真是够偏远的。”
周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自嘲:“唉,你我命运不同啊。我没有你那般武艺高强,也缺乏那些运道。孟将军看我终日在府里无所事事,便让我到军中历练。军队原本驻守青州府,谁知山阳府匪患四起,便被调到了山阴府,守在这黑风岭上,以防那山阳府的土匪和流民趁机作乱。我这协副将,也只能听命行事,守着这一方天地了。”
余乐微微点头,目光望向掩映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黑风岭,继续问道:“这黑风岭,是山阳府与山阴府的界山吧?”
“不错,说是界山,实则这片地域广阔无垠,纵长五百余里,横宽亦有三百余里。我所在的山阴府一侧,不过是其一角罢了。中间地带更是三不管的荒芜之地,土匪窝星罗棋布,官兵也难以彻底清除,只能勉强维持着一份安宁。”周通详细解释道。
余乐默默点了点头,周通所言不虚。这黑风岭的确是一个易守难攻的莽莽之地,是土匪们最钟爱的藏身之所。它巍峨耸立,山峰如剑指苍穹,一座座紧密相连,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将外界的窥探与侵扰隔绝于外。山间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多变,宛如迷宫一般,即便是最熟悉地形的猎人,也难以轻易穿越。
更令人胆寒的是,黑风岭的夜晚。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山峰吞噬,整个山谷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此时,山风呼啸,如泣如诉,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林中游荡。而土匪们则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山林间,进行着他们那见不得光的勾当。
“你可知山阳府的匪患为何愈演愈烈,几乎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余乐沉声问道。
“老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乱世风云生奸匪’。若非生计所迫,谁又愿舍弃安宁,沦为草寇?归根结底,还不是一个‘饿’字闹的!”周通语带无奈,目光深邃。
“可朝廷不是定期有救济粮送往山阳府,以解民困吗?”余乐不解。
“唉,那点儿救济粮,对于饥肠辘辘的百姓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更糟的是,大部分粮食在穿越这黑风岭时,便遭了土匪的毒手。待到真正进入山阳府,那点残余,连让每户人家每天分到一碗稀粥都成了奢望。”周通叹息道,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如此一来,失去生计的饥民、流民,只能被逼上梁山,成为土匪的一员,如此恶性循环,土匪自然是越聚越多。”余乐接过话茬,语气中满是对时局的忧虑。
“正是这个理儿。”周通点头附和,随即话锋一转,谈及另一重无奈:“至于押送救济粮的官兵,他们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敌人。当车队艰难跋涉在黑风岭那崎岖不平的官道上时,一声号炮,四面八方皆是衣衫褴褛、眼含绝望的饥民,他们手持简陋的石块、木棒,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这些人,本是无辜的百姓,因饥饿所迫,才走上这条不归路。面对这样的对手,官兵们又怎能忍心痛下杀手?”言罢,周通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是在为这乱世中的悲剧默哀。